轉眼到了冬天, 宋瑾這個南方人實在有點難以忍受北方乾燥寒冷的天氣，呼吸進去的每口空氣都像帶著玻璃渣。
特彆是早上，看著外麵昏暗的灰蒙蒙的天, 一點起床的**都沒有，來回做很久的思想鬥爭。雖然室內有暖氣, 但是一想到要到室外就很不情願。
最後帽子、口罩、圍巾都裹上，像個熊貓一樣, 才敢出門。
這天, 做完實驗, 回辦公室，看到手機裡莊辰發來的消息。
今天晚上莊辰要帶她去見他的爺爺奶奶。這是之前說好的。
宋瑾抬腕看手表，還有時間，就趕忙去樓層浴室化了個妝。整理了一下衣服是否得體。
到了校外, 上了莊辰的車, 宋瑾把兩個紙袋放在後座。
“今天是去你爺爺家裡還是去餐廳？”宋瑾問。
“爺爺家, 這個點過去可以趕上晚飯。”莊辰手握方向盤回。
“哦。”宋瑾應了聲, 猶豫了一下, 轉頭問，“今天算是見家長麼？”
“嗯, 是見家長。瑾寶, 不用緊張。有我在，沒人敢為難你。”
“那之後還需要見其他人麼？”宋瑾沒直接問要不要見莊辰的父親和弟弟妹妹們。
“不需要。”
宋瑾沒再繼續問了。有些人莊辰不想提，她也不會刨根問底。
到了地方，宋瑾下車後, 打開後車門，拿上紙袋。
莊辰走過來，低眉問, “這裡麵是給爺爺奶奶的禮物？”
“嗯，總不好空手上門。”宋瑾回。袋子裡的東西是上周末宋瑾拉著韓時雨在商場逛了很久後挑選的。
莊辰欲言又止，點了點頭，最終沒走到後備箱。其實他也準備了禮物，不過這會宋瑾準備了，他暫時不打算把禮物拿出來。
莊辰牽過宋瑾的手，兩人朝門口走。
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離門口越近，宋瑾的心一點點提起來，大概還剩十來米遠，停下腳步。
莊辰站定，扭頭，“瑾寶，不用害怕，我們吃個飯，聊會天就回家。不會待很久。我一直在你身邊。”
宋瑾微低著頭，看著鞋尖，“那個，莊老師，你幫我看看我的妝還有衣服有沒有問題。”
莊辰走近，伸手微抬起宋瑾下巴，對著花園裡小道兩邊的路燈，仔細看了看，“沒問題，公主漂亮又乖巧，沒人不喜歡。”
“真的？”宋瑾微仰著頭，如小鹿般的眼睛在閃爍。
“嗯，寶貝，忍受兩個小時，之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需要你應付。”
宋瑾緩緩呼出氣，把手交給莊辰，由他帶著進去。
到了門口，敲門，和藹可親的傭人過來開門，“大少爺來啦，快請進。”
這個稱呼讓宋瑾渾身一個激靈，瞪大眼，扭頭看身邊人。
莊辰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那隻小手，笑著朝傭人點頭，“藍姨，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宋瑾。”
宋瑾收起臉上的表情，轉過身，微笑著乖巧打招呼，“藍姨好。”
“宋小姐好，快進來。正準備開飯了。”
莊辰蹲下，從鞋櫃裡拿出兩雙拖鞋。
在莊辰準備給宋瑾換鞋的時候，她趕忙蹲下，自己換。
兩人換好鞋，站定，看見了站在客廳的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
走近，莊辰向兩位老人介紹了宋瑾，簡單打過招呼後，移到餐廳吃飯。
飯桌上，很安靜，沒人交談。大家都很注意餐桌禮儀，聽不見什麼聲音。
宋瑾這頓飯吃得膽戰心驚，生怕出錯，眼睛不敢亂看，隻敢夾麵前那盤菜。雖然平時她也不是大大咧咧，不在乎這種細節的女生，但莊家人給她的感覺是很在乎禮儀與儀式感。
就進門這會，還有房子裡的裝飾與整潔程度，透露出精致與高雅的格調。
吃完飯，四個人回到客廳。
莊辰牽著宋瑾的手坐在沙發一邊，兩位老人坐在對麵沙發上。
首先開口的是爺爺，“宋小姐跟我們莊辰是同事？”
他們來之前，莊辰跟兩位老人說了點宋瑾的情況。
宋瑾微笑著點頭，“嗯，是，我們是同一個係的老師。”
奶奶笑著點頭，“這樣很好，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簡單寒暄了一會，爺爺起身，“莊辰，你跟我去書房。”
“您找我有事？”莊辰抬頭問，他不想把宋瑾一個人放在這裡，覺察到他握著的那隻小手出汗了，肯定是緊張導致的。
奶奶笑著朝莊辰說，“去吧，你爺爺有事找你，我跟宋小姐談一會，保證不為難她。”
宋瑾轉頭看著莊辰，輕輕拍了拍他手背，“去吧。”
莊辰和爺爺離開客廳後，奶奶讓傭人送了杯果汁過來，放到宋瑾麵前。
“宋小姐知道莊辰得過抑鬱症這件事嗎？”奶奶開門見山。
“知道。”宋瑾端坐著，雙手放在膝蓋頭。
奶奶點頭，“是在你們交往前知道的還是交往後？你們在一起後他發病過嗎？”
“交往前，他跟我說過。在一起後，因為一些事，他複發了一次，不過沒持續很久，大概三天，他就走出來了。”宋瑾謹慎回答，也不多說。
她不清楚莊辰跟家裡人的關係，不敢多說什麼。
過了會，奶奶歎了口氣，“當年他得病是我們疏忽了。那些年，我跟他爺爺在國外修養，不清楚家裡的情況。莊辰吃了很多苦。但我知道他是這個家裡心地最善良的孩子。不管他跟他父親那邊的關係怎麼樣，他永遠是我們的孫子。”
宋瑾看著對麵目光矍鑠的老人，不知道要說什麼。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目前是一個外人的身份，不好參與討論什麼。
然後又聽到奶奶說，“他用放棄繼承權來維護你們之間的感情，我們知道了他的決心，所以不會乾涉你們。以後他父親那邊，你們不要管，也不需要跟他們來往。你們倆過自己的小日子就行。有空的話來我們這裡坐坐，歡迎你們常來。”
“好，謝謝奶奶。”宋瑾抿了抿唇回。
奶奶端起麵前的茶杯，抿了口，笑道，“宋小姐有沒有興趣跟我說說莊辰在學校的樣子？我一直很好奇，因為家裡沒人從事他那個行業。”
聊到這個話題，宋瑾就輕鬆了一些，開始源源不斷說莊辰的各種高光時刻，包括他成為係副主任，在大會彙報上的風采還有幫她解圍等事情。
氛圍慢慢輕鬆起來。
半小時後，莊辰走下樓梯，看見客廳裡宋瑾笑著跟奶奶說話，懸著的心放下來。
四個人又聊了會，莊辰準備道彆，帶宋瑾回去。
他話音剛出口，奶奶抬手打斷，拿起放在茶幾上的一個不大的精美的盒子，起身，雙手遞給宋瑾，“宋小姐，這是見麵禮。”
宋瑾扭頭望向莊辰，看見莊辰朝她點頭，於是她又看向奶奶，接過禮物，“謝謝爺爺奶奶。”
一直到回到車上，宋瑾才覺察到見長輩這件事結束了。剛才不管是在客廳還是吃飯的時候，都挺著脊背坐正，腰都僵直了。這會放鬆下來，直接懶懶地窩到座椅上。
莊辰沒有立刻發動車，而是越過中控台，傾身抱了抱宋瑾，“今天辛苦了。”
“沒事，就是緊張，比考試還緊張。”
“我不在的時候，奶奶有沒有為難你？”
“沒，奶奶很好。莊老師，哦，不對，是大少爺，我今天算通過考試了嗎？”宋瑾說著蹭了蹭抱著她的人的脖子。
莊辰笑了笑，“不是考試，也沒有通過不通過這一說，帶你過來是讓他們看看你。之前說了要帶女朋友來見他們的。”
兩人回到莊辰住處，宋瑾今晚在他這裡休息，準備去洗澡，被莊辰叫住，“寶貝，先看看奶奶給你的禮物。”
宋瑾拿過禮物，打開盒子，然後就愣住了。
盒子裡是一條亮閃閃的鑽石項鏈，還有一對泛著溫潤光澤的珍珠耳環。
以宋瑾多年逛街的經驗，這些東西肯定不便宜。
“要不還回去吧？我平時不戴這些的。”宋瑾合上盒子，遞給莊辰。
“收下，一份心意。我家不會有其他人再送你什麼了。以後也沒有更多長輩寵愛你。”莊辰上前攬過宋瑾的腰，跟她額頭相抵。
“其實我剛才想了想，如果你沒有脫離莊家，我是不是還有勇氣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門第，而是我搞不定複雜龐大的關係。就今天隻是麵對兩位老人，我都緊張到不行。我在社交方麵不太行。”宋瑾坦誠。
“以後不用擔心了，不會有很多人需要你應付。日子會很簡單，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宋瑾點頭。
過了會，莊辰鬆開宋瑾，拿過茶幾上的錢包，打開，抽出一張支票，遞過去，“瑾寶，你把這些放到你銀行卡裡。”
宋瑾看了眼，“哪裡來的？”
“爺爺給的，給我們的結婚基金。”
“我們倆今天是去打/劫兩位老人了？這也太多了吧，莊大少爺？”宋瑾一臉震驚。
“莊大少爺已經有名無實了，以後沒這種好處了。”莊辰坐回沙發上，拿了個抱枕，交疊著腿，慵懶地回。
宋瑾看著擺出一副大少爺姿態的某人，跪坐回沙發上，看著支票，一臉糾結，“這些還有你之前給我的那些，隻要不亂來，以後都不用為錢發愁了。怎麼辦？又想當鹹魚了。”
“那就在家躺著。”莊辰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
過了幾秒，宋瑾放下支票，站起來，一臉嚴肅，雙手握拳，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看著客廳牆壁，“不行不行！我還要成為教授呢！啊啊啊……，惱火！我為什麼要這麼上進？！算了算了！我去洗澡冷靜冷靜！”
說完就自顧自地大步衝上樓了。
莊辰扭頭看著一身正氣又柔美的背影，彎了彎嘴角，低聲說了句，“好可愛。”
***
到了年底，寒假如期而至，宋瑾歸心似箭，看到放假通知就立刻訂了機票。
莊辰再不舍也不能說什麼，畢竟如果沒跟他在一起，暑假和十一長假宋瑾都應該回家陪“老大”的。
這一次，他沒什麼理由扣住人，不讓她回家。
不過在回家前，宋瑾得先搬家。“老大”買的房子已經裝修好了，在通風。她想把東西先搬到新家，在莊辰那裡住幾天，這樣可以退掉租的房子，省點租金。不管有多少錢，不該花的錢不能花。
另外過完年，她就得出國了，免得到時候還要折騰，所以打算回家前，把這些都弄完。
聽說宋瑾要搬家，韓時雨自告奮勇，“來，讓姐姐教你什麼叫斷舍離。”
宋瑾搖頭，“不要，我的東西都是精挑細選的，都不扔，你幫我打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