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 / 2)

半個小時後,銀發雌蟲推了個木板車去而複返,冷著一張臉看向解雁行,似乎是在催促。

木板車顯然有些年頭了,輪子上滿是泥土和雜草,板麵也贓汙不堪,遍布乾涸的血跡,角落裡藏著黑乎乎油膩的痕跡,以及一些說不上來的東西,幾處木板還有破損和毛刺。即使雌蟲特意找了柔軟的皮毛毯子墊在上麵,但依舊掩蓋不住木板車上濃重的血腥氣和腐朽黴爛的味道。

解雁行微微有些猶豫,半個小時前,在他問完銀發雌蟲的姓名之後,雌蟲便皺著眉看了下天,留下一句在這裡等他,隨後便匆匆離去,許久沒有回來。解雁行原本還奇怪發生了什麼,又不敢在林子裡隨意走動,一是怕迷路,二是不想和這位高度疑似卻戎哥哥的雌蟲錯過。

雖然這位雌蟲自稱名為:當歸。

結果銀發雌蟲是看他腳底起了水泡,認為他走不動路,所以特意回去取了板車來接他。

睡一覺醒來,解雁行能感覺到他的對自身的雄蟲素已經有了初步的掌控,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即使還有少許雄蟲素不受控製地外露,但隻要他遠離蟲群,就不會引起大騷亂。

“其實不用這麼大費周章……”解雁行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地上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靠近當歸,“其實我能自己走。”

當歸眉頭皺得更緊,後退半步,因為解雁行周身的雄蟲素氣味變淡才沒有退得更遠,但神色依舊警惕,過了會才道:“馬上要下雨了,如果你不想淋濕的話……”

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板車,好似耐心即將告罄。

解雁行也不是一定要充當什麼身殘誌堅的人設,更何況走了兩步他就發現,腳底那三枚水泡引發的痛感遠超他的想象。於是禮貌道謝過後,解雁行安安穩穩地把自己塞上了這輛簡陋的板車。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居然還不是這輛車上唯一的乘客,角落裡還塞著一條死去不久、有腕粗的長蛇,被割開的喉嚨嫩肉外翻。

解雁行:“……”

見黑發雄蟲看到蛇也沒多大反應,當歸有些意外,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反身拉過板車前的皮繩,勒在頸後肩頭就往前走。

“當歸。”解雁行反手輕按著後背,問,“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小河村。”

“我的意思是,這裡是第幾星?”

“……不知道。”

“啊?”解雁行疑惑地轉過頭,看著銀發雌蟲的後背,“外環星,或者第五星?”

當歸沒有說話,悶頭快步向前方趕路。凹凸不平的泥土路顛得解雁行整個人都快散架了,很快他也沒空再去問問題,光是努力把自己固定在板車上都累得他夠嗆。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一座小木屋出現在眼前,當歸把他放在屋前,一副想去攙扶又礙於身份有彆覺得不方便的模樣,最後還是去屋旁的柴火堆裡給解雁行找了根拐棍,讓他自己拄進屋裡。

目送解雁行踉踉蹌蹌地在一把簡易藤椅上坐下,當歸立即出門收拾好板車和今日打獵的收獲,接著又是劈柴又是院子裡剝蛇皮,天一黑,環境溫度頓時驟減,當歸適時在藤椅邊放上一個烤火炭盆,隨後反身進了廚房,從頭到尾沒有再搭理解雁行半句。

一直到滾燙的蛇肉野菜湯盛進碗裡送到解雁行掌心,當歸才拎著一隻木製小板凳,坐在解雁行對麵,低著頭一邊吃著晚飯一邊回答許久之前的那個問題:“都不是。”

或許是太餓了,解雁行隻覺得這蛇湯鮮美無比,溫暖了他早已饑餓多時的腸胃,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解雁行咬了下勺子,疑惑:“什麼?”

當歸淡淡道:“這裡不是外環星,也不是第五星,而是一顆屬於外環星的衛星。”

“……”解雁行回憶了一番腦海中的世界地圖,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趕緊問:“那這裡可以聯係到五大星嗎?你有終端嗎?這顆衛星上有去五大星的航班嗎?”

“……”咽下口中的熱湯,當歸緩緩回答道,“沒有航班,也無法聯係上外界,至於終端,我們村沒有,隔壁村裡也隻有一戶蟲家才有。”

解雁行鬆了口氣,“那可以麻煩你帶我去有終端的那戶蟲家嗎?”

“……路有點遠。天已經黑了,外麵還在下雨,要等到明天雨停。”當歸說話的聲音很穩很冷硬,幾乎沒有語調上的起伏,“而且他們不一定會借。”

“沒關係,”解雁行微笑道。他聽出了當歸言語間對那戶蟲家的抵觸,想著估計兩者之間有什麼齟齬,“總要試試看。”

當歸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但很快他又問:“雄子……”

“解雁行,你可以叫我名字。”

“雄子,”當歸顯然是個性格很執拗的雌蟲,堅持他想要的稱呼,“你不是這顆衛星上的蟲,為什麼會獨自出現在森林裡?”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顆衛星這麼大。”

“這顆衛星上總共五百隻蟲,十一名雄蟲。小河村有一百隻蟲,三名雄蟲。”當歸問,“你是其中哪一個?”

“……”這蟲都把話講得這麼死了,解雁行隻好‘實話實說’:“我乘坐的躍遷艦失事,意外墜落在這顆衛星上了……和你當初一樣。”

當歸舀湯的動作一頓,眼神鋒利,沉聲問:“你怎麼知道……”

“你不會還恰好傷到了腦子,失憶了吧?”解雁行試圖往狗血的劇情方向上走,不出所料,當歸抿直了雙唇不肯回答,目光中明明白白地寫著:你怎麼知道?

沉默給了解雁行答案,他放下喝得一乾二淨的碗,認真地看著當歸說:“你原來的名字應該是卻征,我認識你的弟弟。”

“弟弟,我有弟弟?”當歸仍舊繃著表情,但解雁行可以讀出隱藏在冷漠底下的緊張和期待。

“是的,”解雁行摸摸口袋,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沒有一絲信號,電量也隻剩下45%,“我給你看他的照片,和你長得很像。”

“這是什麼東西?”當歸狐疑地盯著解雁行手裡的小黑塊。這種十分令人尷尬的問題解雁行早已學會了閉口不答然後迅速轉移話題,他利落地調出卻戎照片,遞給當歸看,順帶提出要求:“蛇湯還有嗎?我想再來一碗。”

當歸安安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中一個銀發雌蟲的笑臉,正在吃東西,畫麵中的他注意到了自己被鏡頭對準,也見到了鏡頭後方的人,目光裡滿是溫柔與愛意,當歸下意識手指一動,照片被翻頁,還是同一隻雌蟲,同樣的背影和穿著,不同的是雌蟲咽下了嘴中的事物,無限逼近鏡頭的方向,下巴微抬,唇角依舊噙著笑,好似下一秒就會吻上手持鏡頭的人。

也不需要懷疑,這張照片過後,他們一定是親吻了。

當歸露出了疑惑又迷茫的神情,他下意識摸了摸眼角的疤痕,再次將照片劃到前麵那一張,又起身去身後的櫃子裡翻找鏡子,許久之後,直到解雁行都瘸著腿不把自己當外人地進廚房盛好蛇湯,再返回坐下,當歸才翻出一把模糊的小鏡子,看看鏡中的自己,再看看屏幕中的雌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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