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鐘峙和鐘豐民眼中,季栩隻是在低頭思索，秦硯安卻感覺到了季栩身上的能量波動，比較微弱,類似他之前封存加油站的程度。
隻是微弱的能量波動突然飆升，季栩周身纏繞著暴戾的能量細絲，像是纏縛壓抑了太久，能量細絲開始綻放,向著四周舒展。
秦硯安神色驟變，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能量細絲的行動軌跡,“躲開！”
秦硯安一把推開站在附近的鐘峙和鐘豐民，隻覺能量波動從手臂上拂過，血液從細密的傷口中滲出。
地上的葡萄筐瞬間碎成無數塊,濃鬱的果香伴隨血腥氣飄散在空氣中。
端水過來洗葡萄的鐘母已經嚇傻了。
季栩渾身顫抖,唇上都是血跡，鼻血不停滴落。他在努力壓製暴動的能量，同時防守拚湊受傷的意識，一心二用，絕不會讓自己變成嗜血怪物！
感受到能量波動在往回收,秦硯安的右手迅速變成利爪,黑色鱗片頃刻武裝到手肘，鐘峙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秦硯安跑向季栩。
堅硬的利爪在空中一抓一纏，鐘峙像是看到了火花飛濺，有什麼東西貼著秦硯安的鱗片閃光，那是能量細絲拂過堅硬鱗片留下的痕跡。
秦硯安纏住張揚四散的能量細絲,飛快近身季栩,將人一把抱起,快步走向屋內。
“拿濕毛巾過來。”
鐘家三人都被突然的變故嚇在原地。鐘豐民最先反應，拿了繩上的毛巾就去倒水浸濕。
鐘豐民要去送毛巾，被鐘峙攔下了，“毛巾給我，我去。”
季栩身周太危險，鐘峙不會讓父親冒險，他是畸化人，生還幾率更大。
秦硯安把人放在沙發上，側過他的臉，不讓鼻血回流嗆到他，濕毛巾覆蓋在他額頭上。秦硯安知道這不是鼻腔流血，沒敢捏鼻止血，隻能不停給他擦拭。
緊緊纏縛在右臂鱗片上的能量細絲忽然一鬆，潮水般湧退。
季栩眉頭舒展，睜眼就對上一雙寒霜帶雪的眸。
秦硯安的臉色非常凝重，輪廓分明的下顎緊緊繃著，像是遇到了生死危機，看到他睜眼，冰天雪地瞬間冰雪消融。
“感覺如何？有沒有事？”秦硯安低聲詢問。
季栩拿下毛巾，緩了緩，撐起身子坐起來，看著不畏生死靠近他的人，心情複雜。
說實話，哪怕秦硯安是秦奶奶的孫子，季栩對他也沒有對秋姨和程驀那般信任。
後者有前世基礎，秦硯安卻沒有，季栩對他的所有了解，都來自秦奶奶的講述，奶奶眼中的孫子，那就是天下第一好，情感傾向嚴重。
季栩可以聽，卻不能全信。
帶秦硯安來基地，除了錢的問題，還有秦奶奶的原因。畢竟是秦奶奶唯一的親人，季栩說什麼都會幫襯一二，哪怕是灘爛泥，也不能看著他去死。
何況秦硯安是真的優秀，什麼都會，個人實力還很強，冷靜沉著，遇事不慌，出手果斷。這樣的人，在混亂的末世，肯定會過得很好，無論在哪裡。
在明知危險的情況下，還敢上前幫他，就算是多年朋友，也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像是要炸-飛天靈蓋的劇痛已經消退，隻剩綿延不絕的頭痛，持續不斷的刷著存在感，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痛感了。
末世中，沒有誰過得輕鬆，他能感覺到頭痛，說明他還是個人。
季栩拿著濕毛巾，視線一直落在男人身上，神色不明。
“為什麼跑過來？不怕死嗎？”
秦硯安定定看他片刻，才道：“奶奶在日記裡反複提到，給我留了個可乖可好看的弟弟，如果她等不到我回來，弟弟就托付給我，讓我帶著你好好生活。”
窗外陽光熾烈，墨綠色的樹葉搖晃，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四下死寂，明明有樹，卻不再有蟬鳴。
可能奶奶早有預料，不想讓他活在仇恨和黑暗中，給他留個站在陽光下的弟弟，讓他看看世界的美好，沒必要為不相乾的人活在泥淖中。
他可以走出來，放棄黑暗，走向光明。
就算奶奶不在了，他也不是毫無牽掛。世界上，還有個弟弟，與他相關，需要他照顧。
奶奶用弟弟這根線，牽著他，絆著他，以免他真的陷在仇恨的汙濁裡，徹底沉淪。
季栩點頭，這確實像是秦奶奶會說的話。
季栩主動伸出手，“歡迎回來，秦哥。”
秦硯安察覺到季栩的態度變化，對他的戒備少了幾分，若說完全相信倒也沒有，卻比之前親近了不少。
秦硯安伸手與他相握，“如果把秦字去掉，會更好聽。”
季栩笑了，明豔鮮活，“有沒有受傷？”
季栩也沒想到，秦硯安會衝過來，直接用利爪和鱗片硬抗能量細絲。
這種細絲以前從未出現過，就連季栩也不知道威力，秦硯安就敢往鱗片上纏，稍有差池，他的右臂就要被切成蘿卜片了，是個狠人。
秦硯安不是無腦衝，季栩的能量波動的確很強，卻沒強到他失控發瘋時的程度，秦硯安預感自己能扛住，這才直接上手。
秦硯安把右臂伸過去，讓季栩看，“沒受傷，鱗片硬度還行。”
鱗片完好無損，隻是凸起-部位有點失去光澤，像是被打了層磨砂，那是被能量細絲剮蹭的結果，能量碰撞出霞芒，就是鐘峙看到的“火花飛濺”。
季栩眉頭擰起，“你這畸化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一天前看到的鱗片還在手腕處，這次直接到了手肘。
季栩道：“收起來，最好不要經常使用畸化能力，這會讓你加快畸化速度。”
秦硯安收了利爪和鱗片，“那你呢？”
比起使用畸化能力，沒人比季栩用的更頻繁。
季栩：“……我能控製。”
他的堡壘能力已經達到完美畸態，隻要精神能量足夠，再如何使用都不會繼續畸化了。
現在最大問題是白霧世界，很不穩定，很危險，如果這真是二次入侵的畸化能力，他等於又要重新經曆一次畸化過程，更糟的是，他從未聽說過二次入侵畸化人。
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秦硯安挑眉，不置可否，他的“控製”就是差點把人切了？
秦硯安：“你對這些好像很懂？”
季栩：“經驗之談。”
鐘峙在門口探頭詢問，“季栩，沒事吧？”
季栩站起身，“沒事，畸化的副作用。”
鐘峙也經曆過畸化，他畸化時是發瘋狂躁，家裡被砸了一遍，季栩不聲不響，卻比任何人都要危險，看不見的能量細絲，可謂是殺人於無形。
若不是秦硯安能感知到能量波動，季栩突然被侵襲，靠近他的人都要悲劇了。
畸化人果然很危險。
季栩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當著鐘家人的麵，沒有多問，這可能是秦硯安的畸化能力。
季栩：“你們看看倉庫放在什麼位置比較好。”
隻放水果和菜蔬的倉庫，麵積不用太大，季栩隻構建了五十平，放在小樓邊上就行。
一個方方正正的封閉倉庫憑空出現，鐘峙父子見過季栩圍住加油站，有了心理準備，鐘母完全沒有準備，哪怕她見過兒子傷口長荊棘，還是被憑空變倉庫嚇了一跳。
鐘父鐘母站在不遠處，沒敢靠近季栩，顯然還對剛剛的事心有餘悸。
倉庫全封閉，隻有一個滑動門。
鐘峙拉開倉庫門，裡麵一片漆黑，伸手進去試了試，裡外溫差較大，確實可以儲存蔬果，卻也不能存放太久，隻能儘可能延長時間。
季栩站到一旁，鐘豐民親自試了試，內外溫差至少十幾度，在沒有冰箱保鮮的情況下，這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能弄到冰塊，裡麵溫度還會降低，果蔬保存時間會更長。
鐘父鐘母都很喜歡這個小倉庫，重新摘了一筐葡萄洗乾淨，讓他們帶著車上吃。
知道他們害怕，季栩沒有靠近，秦硯安幫他接了葡萄。
季栩很清楚普通人對畸化人的畏懼，在他們眼中，畸化人也不過是有理智的怪物罷了。
因為畸化人的不穩定和危險性，他們懼怕，季栩理解，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前一刻還在和你聊天的畸化人，會不會突然意識失守，化身嗜血怪物。
就像季栩，前一刻還在說著建倉庫，下一刻意識就遭到侵襲，精神能量難以控製，如果不是秦硯安，他真的會傷及無辜。
三人各提一袋葡萄離開。
秦硯安有點不放心季栩，“加油站已經封存，不急一時，明天去也可以。”
季栩：“那可太急了，誰也不知道市裡會畸化出什麼怪物來，趁它們忙著畸化，我們趕緊把需要的東西搬回來。”
勸說無果，三人三輛車，再次出發。
季栩盤算著再找找掛靠車廂，爭取一趟就把大油桶和噸桶都運回來。
小布崽後腿受傷，不能跟著季栩四處奔波，季栩把布崽交給秋姨照顧，布崽的口糧和玩具用品都卸到了倉庫裡，車廂再次空出來。
*
他們經過南城的時候，把留下的大油桶帶上，然後去了北城，路上撿了兩節掛靠車廂，噸桶占用了兩節車廂才搬完。
返回時，繞路去了季栩家的小區，帶上留在家裡的程驀和池映，一起去裝油。
單元門被封住，外麵的狂屍無法進入，樓道挺清淨。
秦硯安沒讓季栩下車，他上去接人。
一口氣跑上樓，差點被撲麵而至的腐臭味熏個趔趄。
看到滿牆滿地的汙濁血跡，秦硯安驚住了，他離開時還乾乾淨淨，回來就變成這副模樣，顯然是經曆過一場惡戰。
秦硯安踩著黏膩惡臭的汙血腐肉，打開防盜門，沒在家裡找到池映，又去對麵敲門。
“誰？”門內傳出警惕的聲音。
“是我，開門。”秦硯安出聲。
池映聽出秦硯安的聲音，這才麻溜開門。
“怎麼現在才回來？人找到……我敲！這味道太上頭了！”池映被門外的惡臭衝擊的靈魂出竅，急忙捂住口鼻退回屋內。
秦硯安眸光沉沉，“外麵怎麼回事？”
這裡是他和季栩的家，門外堪比糞坑可還行？
池映緊緊捂住口鼻，悶聲道：“不是我們。”
池映把他們遇到三麵融合怪的事和秦硯安說了，臨了不忘補充，“你那弟弟……”
接觸到秦硯安冰冷的視線，池映話鋒急轉，“……特彆乖巧，特彆可愛，是個好弟弟。”
秦硯安掃了眼客廳的垃圾，目光愈發沉冷，“收拾乾淨，下樓。”
池映立刻找來垃圾袋，和程驀一起收拾客廳。
池映關在家裡好幾天，缺水缺糧，一個人無法出門，隻能求助鄰居。
季栩準備了不少食物和水，他不在，程驀不能做主。兩人協商後，程驀把食物和水借給池映，池映之後要還給季栩。
因為太無聊，池映乾脆留在季栩家，等他們回來。
秦硯安回家收拾了幾身衣服，提包下樓。
兩人一看秦硯安走了，忙不迭提著垃圾出門，跟著秦硯安一起下樓。
單元門前堵著一輛貨車，車外擠著一堆狂屍，都在拚命往裡擠。
秦硯安把車鑰匙扔給池映，“你和程驀開這輛車。”
池映接住鑰匙，讓程驀先上車，從駕駛室爬到副駕駛。
看到座位上的葡萄，程驀驚了，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有水果吃，太奢侈了！
程驀回頭喊話，“車上的葡萄誰的？能吃嗎？”
池映：“……”
葡萄？哪來的葡萄？
秦硯安麵無表情，“快上車！”
池映感受到了秦硯安的低氣壓，推著程驀的屁股把人塞進副駕駛，迅速上車關門。
堵門的車開走，後麵的車緊跟著堵住出口，有狂屍趁機擠進單元門，被秦硯安毫不猶豫擰斷脖子。
季栩推開車門，秦硯安立刻上車關門。
季栩自覺挪到副駕駛，把駕駛位讓給秦硯安。
大油桶和噸桶都在車上了，人也到齊了，就近找個加油站裝油就行。
依舊是圍牆，把三輛貨車和加油站一並圈起來。
鐘峙跳下車，拿著柴刀，一刀一個清理掉圍進來的狂屍，動作乾脆利落。
程驀剛下車，就被這場麵嚇得夠嗆。
池映沉默，看向拿著柴刀的男人，心中警惕。
秦硯安也多看了鐘峙兩眼，下車裝油。
程驀還沒忘了車上的葡萄，捧著蹭到季栩身邊，小聲詢問：“季爺，這葡萄是誰的？我能吃一顆嗎？”
因為不知道葡萄主人是誰，他就眼巴巴看著，饞的不行，一顆沒敢吃。
末世後，他雖說沒有挨餓，但也知道食物有多珍貴，水果就更彆提了，哪裡還能吃到水果。
季栩拍他狗頭，“好好乾活，回頭獎勵你一串。”
程驀做了個甩袖垂手的動作，一臉狗腿，“那我先預支一顆行不？”
季栩大方頷首，“吃吧。”
程驀歡天喜地的摘了一顆塞嘴裡，一臉享受，好吃的想哭。
說一顆就一顆，程驀吃了一顆就把葡萄放車裡，開始認真乾活。
池映拉著秦硯安嘀嘀咕咕，“你弟這能力，有點強啊？”
隨隨便便就能圍住加油站，這要是想圍個基地，豈不是也很容易？
秦硯安分心注意那邊兩人的互動，“他很強。”
不止是畸化能力。
池映繼續嘀咕：“你弟這樣，外出不會直接被人搶走嗎？”
秦硯安看了他一眼，涼颼颼的，“乾活。”
池映：“……”
行嘞，是他多管閒事了，有這家夥在，彆人想搶也搶不走。
這次有五個人，裝起油來速度更快。
所有大油桶裝滿，剩下的油不多了，乾脆裝進噸桶裡，每桶少裝一些，方便搬運。
直到加油站被搬空，季栩風化圍牆，三輛車離開市區，返回白灣鎮。
*
天色將黑。
季栩看著窗外，大片農田看不到一絲綠意，葉片全都變成了墨綠色，田裡遊蕩著一些狂屍，聽到車聲，全都追著車跑。
被侵蝕的農作物會繼續生長，這些作物的黑暗物質含量極高，屬於高危級作物。
畸化人吃了，畸化速度會變快。
普通人吃了，黑暗物質積留在體內，要不了多久就會狂化或怪化。
和被餓死比起來，很多人寧願吃高危作物，畢竟吃了不會立刻就死，不吃是真的會被餓死。
季栩正在走神，忽然看見空中有個黑影，忽上忽下，跌跌撞撞向基地大門飛去，地上追著一群狂屍。
季栩坐直身體，“那是什麼？”
說話間，貨車已經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