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滄海猶藍
季栩想了這麼久,始終想不通，秦硯安為什麼是墮變獸，他哪來的條件成為墮變獸？
從秦奶奶家的爪痕判斷，末世開始之前,他就出現墮變跡象了,那時候連最低等的狂屍也沒有,隻有零星幾隻畸怪體，這才是正常現象,可墮變獸到底是怎麼來的？
季栩想不通,也不知道墮變獸還能像畸化人一樣，緩慢墮變,他所知道的墮變獸和墮變物,都是突然出現,出現就是墮變狀態,沒有人類意識……它們連人也不是,又哪來的人類意識？就像醫院出現的那隻融合墮變物,從任何角度來說，都和人類沒有關係。
畸化的過程,都是在有本體的基礎上進行畸化，哪怕是嗜血人,它們用的也是人類的身體,融合人類的記憶,可是墮變獸和墮變物呢？它們天生就是怪物，沒有原型，沒有本體。
從知道墮變物和墮變獸存在開始,季栩就一直這麼相信著,不止他,末世中的許許多多幸存者也都這麼認為，可秦硯安的情況，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季栩在圓柱頂坐了許久，直到天色擦黑，才開車回去。
池映站在他家院門外等他，邊上還停著一輛商務車，這是程驀家的車，程驀和他提過，池映經常租他家的車外出，不知乾什麼去了。
“有事？”季栩從車上下來，順手鎖了車。
池映從商務車上拖下來一個蛇皮袋，裡麵裝著半口袋東西，看樣子挺沉，被池映一路拖過來，放到季栩麵前。
“我聽說你喜歡水晶，就特意去附近找了一些回來，我想用這些水晶向你租輛車。”
隻要有車，油他可以自己想辦法，綜合區和青江市都能弄到油，隻要有物資交換就行。
季栩看向池映正在租賃的商務車，“不租程家車了？”
池映道：“不能租程家車，這次我要離開的距離較遠，可能回來，也可能回不來。如果能回來，我肯定會還車，順便多給你帶些水晶回來，如果回不來，你的車可能也回不來了，所以你可能要冒著失去一輛車的風險。”
季栩看著半口袋水晶，話在舌尖轉了一圈，才問：“你聽誰說的？”
池映看著他，這段時間季栩瘦了很多，話也很少，整個人變得冷漠又無情，和秦硯安在時完全就是兩個人。種植基地的氛圍都沒有以前輕鬆自在了，每個人做事都有點緊繃，很擔心有哪裡做的不好，會被直接趕出基地，以現在的季栩性格，真能做出這事兒。
“我向梁蒴打聽的，他說你喜歡水晶。”頓了頓，池映又道：“秦硯安應該也知道，但他從不和我說你的私事。”
季栩道：“不租。”
池映明白一輛車的價值，“如果這些水晶不夠，你說個數，我再去找找。我可以買下你的車。”
季栩抬步往家走，“多少都不租。不賣。”
池映擰眉，他沒想到季栩會這麼不近人情，“你應該知道我租車是為了什麼，秦硯安是你哥，他變成那個樣子離開，你都不知道擔心的嗎？虧得他在離開之前，還為你想了那麼多，準備那麼多，你這人怎麼這麼冷血！”
季栩停下腳步，沒有轉身，“你是要去找他？”
池映冷嘲道：“是啊，你這個弟弟有和沒有一樣，你不擔心，你不去找他，我去找。”
季栩：“你會死。”
池映：“死就死了，這樣的世界也沒什麼好留戀，我隻求心安，不想讓自己後悔。”
季栩轉身看著他，許久才開口，“他跟你說過自己是什麼嗎？”
池映嗤笑，“他是什麼很重要嗎？我知道他是秦硯安，是我兄弟就行。”
季栩又沉默了，半晌才道：“找到他也沒用，畸化人的全畸態還能努力抗爭一下，隻要守住自我意識，還能進入完美畸態，恢複成人，可墮變獸呢？它不會保留人類意識，它就是純正的怪物，它們是末世食物鏈頂尖存在，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到它們。”
可它們卻能輕易傷害人類。
一個城市出現一隻墮變獸，那絕對是地獄級N次方，他親眼見過親身經曆過，在墮變獸的恐怖陰影下，幸存者是怎樣的艱難苟活。
沒人敢外出，隻要泄露一絲恐懼，等來的不是狂屍和畸化怪物，而是墮變獸，在你還沒意識到自己恐懼了，墮變獸就已經捕捉到了。很多時候，彆人隻看到黑影掠過，人就沒了，被墮變獸叼走了。
想要摧毀一個基地更是易如反掌，那時候的青江市，差點被一隻墮變獸吃空了，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幸存者，卻在一隻墮變獸手中就折損了七、八成。
到後來，季栩開放了基地的安全堡壘，把逃過來的幸存者全部收納其中，封閉堡壘，幸存者躲在裡麵生活，就算不小心泄露恐懼，也不會被墮變獸獲取。
幸存者就這麼一天天等著，少吃少喝熬日子，等著墮變獸自己離開，最終他們等到了，墮變獸自己離開了，不然青江市真的會被吃空，不會留下一個活人。
如果秦硯安真的變成那樣，找到他又能如何？難道他要為青江市、為白灣鎮，帶一隻墮變獸回來嗎？這種半墮變形態，可能稍微大些的超七水晶就能解決，可他如何下得去手？除了放他走，季栩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
池映沉著臉，“他能控製自己。”
季栩比池映了解墮變獸，“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定，你是如何確定他能控製自己？”
池映沉默了，的確，秦硯安正是因為擔心自己會失控，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才想主動離開，他如果有把握，也就不會離開了。
季栩道：“回去吧，彆上趕著送死了。”
不說他能不能找到秦硯安，就說他一個人開車離開，估計沒死在怪物手中，就要先殞命在奪車的幸存者手中了。
池映如同困獸，原地轉了一圈，一腳踹在口袋上，“季栩！你捫心自問，他在失控的時候，有沒有傷害過你？！他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惦念了，我倒是想讓他惦念一下我這個朋友，可他自從找到你，就不肯離開你半步，這是因為什麼？因為你在他心中才最重要！如果連你都放棄他了，那他豈不是真的要變成一隻沒有人類意識的怪物了？！”
季栩一步步走回自家小院，池映還在外麵喊，“我無法像你一樣理智分析利弊！我們是人！是人就有感情！他拿你當親弟弟，當家人，你有拿他當哥哥看待過嗎？如果你的家人重病難醫，在明知道會死的情況下，你是不是也會放任不管，等著他去死？！”
季栩關上院門，手抖得摸不到門栓。
他不會，明知必死，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棄，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不會給彆人帶來災難。他去找人了，把這麼危險的災厄放在身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炸了，覆滅白灣鎮，覆滅青江市，波及範圍還可能更大，那麼多人命，太重了，他沒法扛，也扛不住。
池映情緒非常激動，還準備繼續喊，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張叔臉色難看的拽著池映離開，一直把人拖到外基地才放手，“我知道你著急，可你再著急也不能揭人傷疤！”
這段時間，季栩的變化張叔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如果從沒擁有，那也不會奢望，最怕的就是擁有了再失去，最是折磨人。
“小栩的外公就是患癌去世，當初全家什麼法子都想遍了，打聽到哪裡有偏方，立刻就帶人去求醫，正規醫院不收了，他們隻能這樣，帶著一絲希望四處奔波。”
池映發熱的大腦逐漸冷靜下來，“他能為家人做到這一步，對秦硯安卻不行，歸根到底還是沒拿他當自家人。”
張叔低斥道：“小栩11歲失去最疼他的外公，15歲失去父母，他倒是有個親大伯，可有和沒有沒兩樣，他也是無牽無掛沒有惦念！你隻會站在秦硯安的角度考慮問題，為什麼不想想小栩為什麼這麼做？他難道就不想有個家人有個哥哥嗎？他想！他做夢都想能有個家人！不然他會拿秦硯安的奶奶當親奶奶照顧嗎？他太想有個親人了，彆人對他一分好，他必然回報十分！這樣的好孩子，怎麼就被你說的這麼不堪？！”
池映是秦硯安的好友，考慮問題肯定會站在秦硯安的角度，他還是無法理解季栩的行為。
“基地這麼多畸化人，他們都有變成怪物的風險，那隻節肢怪物就是例子，他原本也是一個畸化人，結果全畸態沒有守住自我意識，變成真正怪物了。同樣有可能變成怪物，他能收留這麼多畸化人，為什麼就不能接受秦硯安？”
張叔也不知道原因，可他知道，季栩不是冷血。
“可能是有其他原因，你彆再揭人傷疤，給他點時間，讓他想想明白。”
池映煩躁道：“給他時間已經夠久了，如果不是他遲遲沒有行動，我又何必這樣？他在基地安安全全的慢慢想，秦硯安可是在外麵，生死不知，我怎麼可能不著急！”
張叔問他，“你知道他在哪兒嗎？你要去哪裡找他？外麵這麼危險，你一個人出去，除了白白丟命還能怎樣？小栩不租車給你，不是攔著你去找人，是不想讓你丟命。”
……
季栩扶牆走進客廳，脫力的倒在沙發上，頭痛到意識出現空白，這段時間總會有放棄的念頭出現，壓也壓不住。
太辛苦了，其實沒必要這麼辛苦，變成嗜血人也沒什麼不好，這樣他就能光明正大去找秦硯安了，怪物和怪物待在一起天經地義，這樣他就不用在人類和秦硯安之間做選擇了……
無形的能量細絲，嬌羞的花苞一樣，緩緩舒展，綻放。
躲在二樓的布崽，感覺到危險，發出淒厲的喵嗚聲，想要叫醒不對勁的主人。
失控的能量細絲，在空中纏繞出一隻眼睛的形狀，“盯”向二樓的獵物。
布崽看不見危險所在，卻能感覺到，它被盯上了。
“喵嗚”一聲慘叫，四爪並用飛快跑回房間，把房門緊緊關上，不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