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滄海猶藍
氣溫回暖,關在家裡一個冬天的小孩終於可以跑出來玩了。
小楊綰帶著呦呦和布崽在食堂門口玩過家家，張叔在旁邊整理菜地，順便看著孩子。
張叔片刻沒看著,再抬頭就找不到孩子了,門口隻有小楊綰和布崽，全都看著食堂內,然後就傳出小呦呦的大哭聲，嚇得張叔扔了鋤頭就往食堂跑。
布崽不知看到了什麼，渾身毛毛都炸了起來，弓著腰衝著裡麵哈氣,小爪子在空氣中揮舞,嚇得後退,很快又衝了進去。
張叔跑到食堂門口，就看見布崽一隻小爪子扒著小呦呦的肩膀，另一隻小爪子不停向前揮舞，口中哈氣不斷。
小呦呦坐在地上大哭,他的左手還握在楊美英手中，抓著小呦呦不放。
張叔衝進去,一把拽開楊美英的手,抱起兩隻小崽崽。
楊美英從小板凳上摔在地上，失神的雙眸有了焦距,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手。
“乖寶不怕，爺爺在這裡。”張叔急忙拍哄,小呦呦還在大哭,他從沒這樣哭過。
張叔急得腦門冒汗,以為是小呦呦被抓傷了,著急檢查孩子的左手,這麼一看，魂都要嚇飛了，小呦呦整隻左手都變黑了。
季栩衝進來，“怎麼回事？”
“爸爸！”看見季栩來了，小呦呦伸著手要爸爸抱，伸出來的小手卻是黑色的。
季栩心中一驚，接過小呦呦，檢查他的左手，擼起袖子，黑色一直蔓延到手肘。
小呦呦一直在哭，顯然很難受。
窩在季栩懷中呼呼大睡的小墮變獸被吵醒，從領口探出一個小腦袋，眼神還很迷蒙，明顯沒睡醒。
小呦呦看到小墮變獸，抽抽搭搭停止哭泣，伸著很痛的小手，讓大爸爸給他呼呼。
小呦呦好些日子沒有看見大爸爸，要找大爸爸，季栩就把小墮變獸介紹給他，這是另一種形態的大爸爸，等以後大爸爸變成人了，就能繼續帶著小呦呦玩了。
小孩子接受能力很強，隻要看到小墮變獸，就喊大爸爸，完全沒覺得哪裡不對。
小墮變獸從季栩懷中爬了出來，蹲坐在季栩的肩膀上，小尾巴虛虛圈住季栩的脖子，探出小腦袋，用嘴碰了碰小呦呦黑色的小手。
小呦呦那一聲哭嚎，驚動了不少人，秋姨在季栩之後趕到，食堂前麵的診所也被驚動了，醫生護士都跑過來了。
鄭醫生也趕了過來，看到母親楊美英正局促的站在一邊，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模樣，手中還抓著一袋紅薯乾。
鄭醫生心中不安，“媽，這麼回事？”
聽見兒子的聲音，楊美英急忙抬頭，急急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給他吃紅薯乾，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楊美英眼睛都急紅了，鄭醫生卻是怔住了。
他看著母親乾淨的皮膚，那幾乎覆蓋滿臉的黑斑，此時隻剩零星幾點，母親的精神肉眼可見的好，混沌的眼神變得明亮，瞳孔也恢複了正常。
鄭醫生震驚的盯著母親，大腦嗡鳴，一時間無法出聲。
他為了母親的侵蝕問題，心力交瘁，他知道繼續這麼下去，母親肯定會變成狂屍，可他明知這個結果，卻沒辦法改變。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想不到辦法，沒有辦法，他一個醫生，卻隻能看著母親一天天步入死亡。
他被巨大的痛苦席卷，準備今天去找季栩，希望能從季栩那裡得到解決辦法，這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去找季栩。
他很清楚，他最害怕的不是季栩拒絕幫忙，而是怕季栩說出，沒有辦法，這才是最讓他害怕絕望的事情，所以他遲遲沒有去找季栩，一直熬到現在，仿佛他不問，就還有希望。
可是，母親體內的黑暗物質居然會突然少了這麼多！
楊祉也趕了過來，他哄著女兒，把看到的事情和大家說一說。
布崽和小呦呦都沒辦法清楚的表達事情經過，張叔當時在菜地乾活，沒看到發生了什麼，進門就看到小呦呦坐在地上哭，左手被楊美英抓著。
小楊綰到現在都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在爸爸的詢問下，把她看到的說了一遍。
“我們在門口玩過家家，我是新娘，呦呦是新郎，布崽是寶寶，我在做飯給呦呦和寶寶吃……
楊奶奶在切蘿卜，後來坐在小板凳上看我們玩兒，楊奶奶拿了紅薯條出來，喊呦呦過去吃紅薯條，呦呦拿了一根，想回來時，被楊奶奶抓住了手，然後呦呦就哭了。”
小楊綰的說法和楊美英的解釋一樣，地上掉落的那根紅薯條也能證明。種植基地隻有這三小隻，長輩們經常會投喂一些自己做的小零食，大人和孩子都習慣了。
張叔的臉色很難看，“那你抓著呦呦不放做什麼？孩子在哭你也不放手。”
楊美英眼睛已經紅了，“呦呦隻拿了一根就要跑，我想讓他多拿點兒，就抓住了他的小手，然後……然後我就有點恍惚，朦朦朧朧的像是聽到孩子在哭，卻無法集中精神……對不起，是我害呦呦變成這樣，對不起……”
鄭醫生從震驚中回神，這才想起看孩子，“呦呦怎麼了？”
季栩把小呦呦的左臂擼起來給鄭醫生看，鄭醫生一臉詫異，猛地回頭看向母親的臉和脖子，再回頭看小呦呦的左手和左臂，“這……這是……”
季栩一一掃過在場眾人，視線在陶青梧身上頓了頓，他臉上的黑斑的確多到危險邊緣了。
季栩道：“事情已經清楚了，是個意外，先散了吧，呦呦不舒服，我帶回去哄哄。”
季栩說著，就先抱著孩子離開了。
剛回到家沒一會兒，秋姨和張叔就過來了。張叔一臉愧疚，“小栩，對不住，是我沒照看好孩子……”
季栩截住張叔的話頭，“張叔，彆說這樣的話，您和秋姨就是我家中的長輩，費心費力的幫我照顧呦呦和布崽，打理基地事務，我感激還來不及，可千萬彆再說這樣的話。”
秋姨擦了擦眼角，聲音帶著哭腔，“我們寶寶的左手和手臂要怎麼辦呀，是不是很痛呀，寶寶從沒那樣哭過。”
季栩把張叔和秋姨帶進客廳，毛絨地毯上坐著三小隻，小墮變獸一臉嚴肅的用小爪子點著呦呦的左臂，然後又點著空氣，像在教小呦呦做什麼事。
季栩低聲道：“先前人多，這話不好說，我擔心傳出去會對呦呦不利。你們也看見了，楊美英身上的黑斑消失了九成，全都轉移到小呦呦的左手和左臂上了。”
張叔和秋姨無比震驚，原本他們隻是有個模糊的念頭，想不透其中關竅，現在被季栩一語點醒。
秋姨急得眼淚涔涔，“那寶寶要怎麼辦呀？”
那麼多那麼黑的黑暗物質，難怪小呦呦會哭得那麼大聲，肯定很痛苦，秋姨心疼得不行，一直在擦眼淚。
“過幾天應該就能沒事了，當初秦硯安從怪物身上把他挖出來，他身上也遍布黑斑，幾天後自己消失了。”
想了想，季栩把事情的嚴重性和他們說清楚，畢竟日後孩子還要放在他們身邊，讓他們知道真實情況，也能更好的保護呦呦。
“這應該是他的畸化能力，可以吸收彆人身上的黑暗物質，現在外麵太多人因為黑暗物質超標變成狂屍，呦呦還小，沒有自保能力，這種能力不能傳出去。
日後也不要再讓呦呦和彆人有肢體接觸，實在不行，就給他縫個長袖手套，不要讓他和彆人直接接觸就行。”
秋姨和張叔連連點頭，知道孩子不會有事，他們就放心了，把季栩的話記在心中，從季栩家離開，秋姨立刻回家縫長袖手套去了。
秋姨和張叔離開沒一會兒，鄭醫生也來了一趟。
他去鐘家換了一袋子水果過來，幾次想要開口，都不知道怎麼說。
他應該道歉，讓呦呦變成這樣，道歉是應該的。他也應該感謝，感謝呦呦救了他媽媽的性命。
可季栩不想挑明這件事，鄭醫生也不好直白說出來。
季栩留下水果，算是接受他們的道歉了。
季栩送鄭醫生出門，“呦呦還小，這樣的事對他影響很大，希望鄭醫生能明白。”
鄭醫生連連點頭，“我知道輕重，季先生放心。”
季栩道：“呦呦需要調養幾天，讓你母親不要擔心，正常生活就行。”
鄭醫生眼眶發熱，“……謝謝。”
母親活下來了，黑暗物質的傷害卻給到了一個四歲孩子，心中的感激和愧疚翻江倒海，什麼也不能說，隻能將這份恩情記在心中。
季栩關上院門，返回客廳，小墮變獸還在指點小呦呦，這次不是憑空指點，而是有實物教導，實物就是開始結果的盆栽小番茄。
這是季栩種在溫暖房間裡的綠植，養到現在，已經開始結果了。
盆栽小番茄被三小隻圍住，體型最小的小墮變獸，還沒有盆栽高，舉著小爪子指指點點，然後對著盆栽吹了口氣。
原本綠色枝葉，紅色果子的小番茄，在小墮變獸的吹氣下，一半枝葉和果子完全變黑了。
季栩：“……”
季栩：“？！！！！！”
季栩沒有靠近，站在客廳裡看看父子仨想乾什麼。
小呦呦眼睛亮晶晶，布崽卻像是被嚇到了，渾身毛毛炸起，弓著背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