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有些驚訝,一些人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對著那廣場上的全息影像脫帽致敬,而一些天真的孩子則開心地喊叫起來,有膽大的孩子指著全息影像:“看!領主!!”
冒冒失失的孩子立刻受到了大人的喝止,領主的聲音則繼續從全息投影中傳來:
“今天是安靈節,我們紀念逝去之人的日子。這個節日的起源,是為了紀念一個貴族,而在今天,我們用它來紀念我們的父母兄弟,紀念我們逝去的親朋好友……
開拓者廣場上,貝蒂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大篝火堆,她聽著領主的聲音從身後的全息影像中傳來,靜靜地發著呆。
“375年的初春,一場災難降臨在舊塞西爾,無數人在那一天離開了這個世界……”
帶著煙塵的夜風吹來,將貝蒂從發呆中驚醒,她看著周圍的人開始向火堆中投入木枝,便也拿起了早已準備好的小樹枝,上前幾步,略有些笨拙地把樹枝扔進了火堆中。
小小的樹枝很快便被火焰吞沒,小女仆有些愣神地看著那些明亮的火光,在她那不甚靈光的頭腦中,每一束火焰的跳動都仿佛在化作一副麵孔。
“漢森太太……莫裡斯太太……泰勒叔叔……”
貝蒂輕聲念叨著,念叨著那些她曾經用了很大力氣才終於記住的名字,然後突然彎下腰,用力地鞠了一躬——用那種招牌式的,仿佛要把自己扔出去一般的氣勢鞠了一躬。
“我活下來了!”
一個身影越過貝蒂,那是同樣手中拿著樹枝的瑞貝卡,這位塞西爾家族的繼承人也把手中樹枝扔入火中,閃動的火光映在她臉上,這個總是冒冒失失的姑娘此刻也難得地安靜下來,她靜靜地站了一會,才輕聲說道:“我們活下來八百八十個人……父親,我儘力了。”
赫蒂不知何時來到了瑞貝卡身旁:“現在一切發展的都很好,瑞貝卡也成長了很多……”
在她們身後,高文的全息投影仍漂浮在廣場上空,他的聲音震動著空氣,傳的很遠很遠:“……致所有不幸死去的平民,願你們的靈魂安息,致所有犧牲的士兵,我向你們致敬……願逝者安息,請放心,塞西爾將會繼續前進,我向你們所有人保證……
“致所有的生者和死者,晚安。”
廣場上的全息投影漸漸消失了,人們在肅穆中安靜著,而在魔網控製中心的“演播廳”內,高文邁步走下了用於采集全息影像的平台。
琥珀從旁邊湊了過來,這個半精靈臉上帶著壞笑:“你這算是又離經叛道一次麼——從來都是平民去紀念貴族的,到你這兒第一次有個貴族去紀念平民,而且還‘致敬’……”
高文微微呼了口氣:“從今往後,最起碼在塞西爾的土地上,安靈節就是一個徹底的、普通的紀念日了……哪怕是專門研究曆史的學者們,也不會再執著於安靈節最初的起源和意義。”
“所以你的目的果然還是希望今後大家彆繼續載歌載舞地慶祝你的忌日了唄~~”
高文靜靜地看了貌似又在嘴賤討打的琥珀一眼,卻看到了這個半精靈眼神深處的那一點不自然。
他問道:“你沒有親人要紀念麼?”
琥珀彆過臉去:“我連自己父母叫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紀念誰去。”
“那你的養父呢?”
琥珀沒有吭聲,直到幾秒種後才低聲說道:“……他是被貴族通緝的盜賊,死的時候還被聖光牧師執行了淨化……安靈節的篝火中……哪有他的位置。”
高文看著琥珀的側顏,他終於知道這個半精靈為何會如此執著地敵視所有聖光牧師了。
“你的養父……犯了什麼罪?”
“不過是想要從教堂裡找一本書罷了,卻失手打翻了當地領主供奉在教堂中的蠟燭。我早就說過,他是個蹩腳的小賊……”
房間中一時安靜下來,在片刻的靜默之後,高文打破了沉默:“我沒辦法逆轉那場淨化,但作為南境的統治者,我可以特赦你的養父。他叫什麼名字?”
琥珀訝異地看著高文,然後才反應過來:“薩裡……他叫薩裡倫道夫……”
高文有些驚訝:“他有姓氏?”
“嗯,他有姓氏,我問過他,但他什麼都沒說……之後我也調查過南境的很多家族譜係,都沒找到這個姓氏。”
“是這樣啊……”高文呼了口氣,“或許是沒落的貴族附庸吧。總之,薩裡倫道夫已經無罪了。”
一句赦免並不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更不能從亡者之國的最底層召回已經沉淪的靈魂,但很多時候,人們想要的並不是什麼實際意義,而隻是一份寬心。
高文輕輕拍了拍琥珀的肩膀:“趁著篝火還燒著,快去吧。”
下一秒,這個半精靈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