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國王的代價(2 / 2)

黎明之劍 遠瞳 7671 字 5個月前

在看到那些轉動的履帶、浮動著護盾光輝的鋼鐵裝甲、在陽光下閃爍寒光的軌道炮口時,威爾士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周圍所有人都緊張起來,並聽到了好幾聲喉頭鼓動的聲音。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在看到那些戰車的時候也難免情緒震蕩。

被戰車護衛在中間的那輛魔導車打開了車門,高文從裡麵走了出來,緊接著出現的,還有身穿一襲白色長裙,麵容冷漠疏離的北境女公爵維多利亞。

威爾士身旁的貴族和騎士們略略騷動起來,但沒有人產生更大的動靜,維多利亞則隻是靜靜地站在高文側後方,即便她很清楚,在高文炮擊烏鴉台地之後自己還站在對方身邊意味著什麼。

她是在用這種方式兌現自己當初對高文的承諾。

現場的氣氛微妙而緊張,一種難言的尷尬沉默籠罩著所有人,高文當然能感到這股特殊的氣氛,但他隻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坦然走向眼前的安蘇新王:“我們總算平安見麵了,國王陛下但這裡的氣氛似乎不是很好?”

“因為我們可能需要澄清一個可怕的誤會,”威爾士迎著高文的視線,並在對方開口之前,在旁邊有彆的貴族開口之前搶先說道,“我們需要談談,塞西爾公爵。”

高文注視威爾士片刻,點了點頭:“當然。”

小鎮已經被摧毀,但要找到一個能夠給國王和公爵商談事務的房間並不困難,一座堅固的小教堂是這裡唯一一座還沒有坍塌的建築物,在簡單的清理之後,小教堂變成了兩人交談的場所。

除了高文和威爾士兩人之外,所有人都被擋在了教堂外麵,包括跟隨國王而來的貴族與護衛們,也包括塞西爾軍團的指揮官以及跟著高文一同過來的維多利亞。

傷痕累累的教堂木門吱嘎合攏,一道陽光透過破裂的彩色水晶窗照進了教堂內,在崩塌破碎的神像和布道台前,高文與威爾士相對而立。

高文看了看周圍環境:“沒有想到我們第一次認真交談會是在這種地方。”

“這裡比白銀堡乾淨一些,”威爾士笑著說道,“至少這裡沒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

“但外麵的眼睛可不少,”高文說道,“我很好奇,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您呢?您有考慮過假如這是一個陷阱,假如我隻是想置您於不義境地而蠱惑您炮轟烏鴉台地,假如我隻是想以此清除異己,守住王位的話,您考慮過在這種情況下要怎麼辦麼?”

“沒什麼可考慮的,”高文注視著威爾士,“因為刀槍出政權。”

威爾士略有些愕然地看了高文一會,他怔了兩秒鐘,然後突然間大笑起來。

這位新國王在廢棄的小教堂中放聲大笑,笑的毫無貴族風度,毫無遮掩拘束,甚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他前半輩子都從未開懷地大笑一次,全都積攢到今天一起笑了出來似的,直到幾分鐘後,這笑聲才漸漸止息下來,他慢慢直起腰,用力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仍然殘留著笑容:“對啊,對啊……您果然是這樣的人……”

“我們那一代,都是這樣的人,”高文不自覺帶入了高文塞西爾的記憶,感歎著說道,“那麼你呢,你又有什麼決定。”

“您知道麼,在過去的將近一年裡,聖靈平原和北境、西境地區一直在推行各種各樣的改革,我們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威爾士已經平靜下來,慢慢說道,“新式的工廠,城鎮管理,新的軍隊操典,甚至是新式學校,新的自由民製度……這一切都在挑戰舊的秩序,但維多利亞和柏德文兩位公爵卻儘了最大的努力來推行它們,因為我們都相信,這些事物可以讓安蘇重新強大……”

一陣隱隱約約的吵雜聲從教堂外傳來,聽上去還很遠,但好像越來越近。

威爾士轉頭看了教堂緊閉的大門一眼,回過頭繼續說道:“但最後,幾乎所有的改革都失敗了……工廠變成了聚斂土地的新手段,軍隊操典幾乎沒有成效,新製度得不到推廣,學校……學校壓根就沒建起來。唯一的變化是王都貴族分成了針鋒相對的改革派和保守派,爭吵不斷,內耗不斷……

“但是您知道麼,這並不是安蘇唯一一次為變革而努力。

“在您複活之前,早在十幾年間,甚至幾十年間,我們就努力了很多次當然,那時候我遠離白銀堡,嚴格來講,是我的父王和幾位護國公爵努力了很多次。

“塞拉斯羅倫公爵帶來過參考自提豐的改製方案。

“我的父王曾考慮過建立議會。

“前任北境公爵推行過《王國憲法》。

“柏德文大公推行過新的商業政策。

“全部失敗了。”

教堂外的吵雜聲變得愈發明顯,但這並未能影響高文和威爾士的交談,高文微微點了點頭:“我知道其中一部分。”

“我離開了白銀堡,但我關注著這一切,”威爾士繼續說道,“從很早以前我就一直在思考,思考到底是什麼阻礙了王國向著更好的方向轉變是我們沒有足夠的智慧之人麼?但提豐施行新政之前,他們的學者和顧問並不比安蘇多;是我們缺乏開明的貴族?但國王和每一個護國公爵都是改革派,貴族體係中支持改革的人也一直存在;我們缺錢?缺糧?缺時間?但事實上,安蘇起步時和提豐開始改革時並沒有相差太多。

“那我們究竟缺了什麼?

“在和提豐進行比對的過程中,我隱隱約約找到了一些關鍵,而在南境崛起之後,在我們效仿您的新秩序進行了更加激烈的改革,遇上了更加激烈的反彈和矛盾之後,我想我搞明白了……

“問題出在以國王為首,以分封領主製度為骨架,以土地和農奴為血肉的整個安蘇體係上。

“我不認同埃德蒙和羅倫公爵的做法,但現在我不得不說……他們幫了我一個忙。

“塞西爾公爵,您知道如果想讓變革從上而下地進行,最困難的部分是什麼嗎?”

威爾士麵帶微笑,靜靜地注視著高文。

但在高文開口之前,他已經自己說出了答案。

“那就是推翻自己。”

威爾士大踏步地走向教堂大門,在外麵的吵雜聲已經演變成一片怒吼和呼喊的時候,他將大門一把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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