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終退到了門口,退到了那些畫像無法觸及的地方。
“我相信你們的幫助是真摯的——但如果你們不是這麼想讓我和你們‘家族團聚’那就更好了。”
麵帶嘲諷地留下一句話之後,他果斷地離開了這處房間。
夢境中的門扉怦然關閉,將房間中混亂瘋狂的絮語徹底封鎖在門的另一側。
羅塞塔沿著來時的走廊,向著宮殿的外層區走去。
走廊兩旁的牆壁上,一幅幅懸掛的畫像也都活了過來,那些兩百年間的奧古斯都們一個個浮現在畫像上,對穿過走廊的羅塞塔發出各種各樣的高聲咒罵,或發出令人昏沉煩躁的古怪低語,來自窗外的黃昏光輝晃動不安,仿佛整個宮殿都活了過來,且飽含憤怒。
但最終,一切都無法傷害到堅決拒絕這場噩夢的羅塞塔,這位提豐統治者快步離開了最危險的走廊,離開了那些畫像能夠注視到的地方。
在相對“正常”的長廳中,那些無處不在低沉呢喃的聲音此刻竟反而顯得親切友好了許多。
在宮殿的深處,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傳入羅塞塔耳中,歎息中帶著無奈。
那是這詛咒的根源,宮殿真正的主人發出的歎息。
於羅塞塔而言,對這個聲音的主人最好的回應就是——不要回應祂。
來自宮殿之外的黃昏光芒透過高高的玻璃窗照進長廳,在大廳中投下一道道淡金色的格柵,和前一刻比起來,這些光輝已經不再搖晃。
羅塞塔輕輕呼了口氣,準備離開這間大廳,回到宮殿更外層的區域。
但突然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目光死死落在長廳一側的某扇門上——那扇門的把手轉動了一下,隨後被緩緩推開一道縫隙。
羅塞塔的精神一瞬間緊繃起來。
在這間宮殿中,每一扇門都意味著程度不一的危險,而那些主動推開門的,往往有著最徹底的惡意。
但這並不一定,有時候奧古斯都家族成員的夢境會被聯通,那時候推門出現的,就有可能是……
一個身穿黑色繁複宮廷長裙,黑發柔順披下,發絲間裝飾著金色細鏈的身影推開了那扇門,出現在羅塞塔·奧古斯都眼前。
這位提豐統治者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父皇?”瑪蒂爾達在看到大廳中的人影時也明顯緊張了一瞬間,但在確認那是羅塞塔的麵孔之後便鬆了口氣——仍然健在的家族成員是不會成為這宮殿中的惡靈的,“您也……入夢了?”
“看來是和你同一時刻入夢了,”羅塞塔雖然放鬆了一些,在麵對女兒的時候卻仍然麵目威嚴,“我這裡已經是午夜。”
“我在塞西爾帝都,剛剛入睡,這裡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瑪蒂爾達說道,“您在這裡做了什麼嗎?我剛才感到這座宮殿突然變得……格外躁動不安。”
“我去最深處詢問了一些問題,”羅塞塔簡短說道,“它們現在應該非常生氣。”
“……遇上危險了麼?”
“當然,這裡沒有安全。”
羅塞塔話音剛落,從通往宮殿深層區的走廊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嘯,那尖嘯仿佛攪動著人的心智,讓人一瞬間昏昏沉沉,也讓長廳中的絮絮低語聲短時間安靜下來。
但很快,尖嘯聲便消失了,一切又恢複了常態。
“……是你的兄長,”幾秒鐘的沉寂之後,羅塞塔打破沉默說道,“他是這裡‘最新的一個’,他的聲音偶爾還能穿透走廊的屏障,影響到這邊。”
瑪蒂爾達吸了口氣,忍不住輕聲說道:“兄長……”
“他已經離開了,成為這宮殿的一部分,”羅塞塔嚴肅而認真地說道,“瑪蒂爾達,永遠記住,記住你和這座宮殿的界限,哪怕這裡有你的兄長,有你的祖父,有你的叔叔和姑母,你也要記住,他們都已經離開了,他們已經變成‘它們’,是這裡充滿惡意的靈,是時刻想要把你拖進最深處的危險存在。
“隻有時刻牢記著這些,你才能安全,並在未來的某段時間,在我也成為這座宮殿的一部分之後,仍然安全地活下去。”
瑪蒂爾達低下頭:“……我會牢記的,父皇。”
羅塞塔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他點點頭:“既然我們在這裡碰麵了,那就說說你的見聞吧。
“你眼中的塞西爾,是個怎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