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共同體(2 / 2)

黎明之劍 遠瞳 6139 字 4個月前

“你有沒有想過,即便吞不下整個提豐,我也可以有很多彆的選擇,”他抬起頭,看著羅塞塔的眼睛,“比如,我可以肢解你的帝國,也可以在奧爾德南扶植傀儡政權,我還可以封鎖、分割提豐的經濟循環,這遠比占領一個國家要簡單……”

他沒有具體解釋自己會怎麼做,隻是說出了一個又一個籠統的概念,而在羅塞塔陷入嚴肅思索的同時,一旁從剛才開始就保持沉默的貝爾提拉突然忍不住開口了:“原來還有這麼多手段的麼?!我竟然沒有想到……”

羅塞塔下意識地看了貝爾提拉一眼,臉上表情有些古怪:“您不管怎麼說也是奧古斯都家族的先祖之一……”

貝爾提拉表情很嚴肅,帶著一種已經看破一切的語氣歎息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羅塞塔強迫著自己把視線從貝爾提拉身上轉回到高文,他看著對方的眼睛:“你提到這些,我想應該並不是為了威脅或警告——這對你而言太過膚淺了。”

“沒錯,我隻是想表明一件事——未來可以變得很糟,但我們都不希望走向那個方向,”高文點點頭,“我剛才提到的那些手段,如果站在塞西爾的角度看,都能帶來很大的利益,然而代價卻是全人類的整體損失——塞西爾和提豐之間將隻剩下長久的對立和矛盾,許多代人都要在猜忌和相互歧視中度過,而且這種關係造成的損傷或許永遠都無法修複;凡人整體的發展進程會被拖慢,因為曾經最有潛力的國度之一被剪斷了羽翼,而其他國度……或許會人人自危……”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羅塞塔突然開口,打斷了高文的話,“你一直以來積極對外宣傳,努力想要實現的那種秩序——凡人命運的共同體,會因為塞西爾在現實中的實際行為而破產。”

高文怔了一下,隨後慢慢笑了起來,那不再是禮貌性的微笑,而是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愉快。

“沒錯,如果我那麼做了,恐怕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什麼‘凡人命運是一個整體’的概念了,”他笑著說道,“那麼你呢?你是否認可我的理念?”

“……看來你是真的想要打造那樣一種秩序,”羅塞塔沉默了片刻,語氣肅然地說道,“一種將全體人類視作一個整體的秩序……”

“首先,不僅僅是全體人類,而是全體凡人——包括洛倫大陸上的每一個種族,甚至包括大陸之外的那些智慧生物,”高文表情嚴肅地糾正道,“其次,並非是我要打造這個秩序——而是它本身就是一個自然而然的事實,是這個世界的自然規律。”

他慢慢說著,在空曠無垠的水麵和天空之間突然吹起了一陣微風,風吹皺了水麵,而在那微微晃動的廣闊水麵之下,一幕幕影像陡然浮現出來——

那是從空中俯瞰的戰場,是戰爭之後滿目瘡痍的冬堡防線,一道觸目驚心的、由熔岩和黑水晶狀焦土覆蓋的裂痕從平原一路蔓延到了冬堡的主峰,廣闊的大地上隨處可見升騰起的硝煙,而在這畫麵更遠處的地方,是城市和村莊,以及冬日靜謐的林地和被白雪覆蓋的農田……

這畫麵被不斷拉遠,一直到了根本無法分辨具體國度細節的程度還在不斷拉遠,它最終停了下來,停在一個雲氣籠罩、大地廣闊無邊的視角上。

羅塞塔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望著腳下水麵中映照出的大地,他本能地認為這個視角應該還可以更廣闊一些——可是它就在這個距離停了下來,甚至連剛鐸廢土都隻能看到一半。

“這是我們所生存的土地——當你從空中俯瞰它的時候,你會發現所有的城市和村莊都消失了,國家之間的分界線更是無從談起,”高文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將羅塞塔從思索中驚醒過來,“當然,我們仍然需要國家的概念,需要個體的概念,但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所有人……都隻是這片土地上的居住者罷了。

“我們麵對著一個共同的世界,麵對著這個世界的所有恩惠和所有挑戰,我們麵對著眾神,也麵對著不知何時會卷土重來的魔潮以及那些尚未可知的威脅。如果在今天之前,我說這些可能還會讓你感覺虛無縹緲,但在今天……戰神解體的衝擊波才剛剛掃過冬堡的屋頂。

“而你應該知道,我們要麵對的……不僅僅是戰神。

“我們還有許多神明,許多曾經庇護我們的,到現在還在繼續庇護我們的神明,祂們覆蓋著整個世界,不僅影響著人類的國度,還影響著精靈,矮人,妖精,獸人……

“我們今天成功戰勝了一個神,但代價你親眼所見——整個世界還有多少國度能如提豐和塞西爾一樣做到類似的事情?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清楚。

“所以,我才說全體凡人在麵對神明和魔潮這樣的‘世界危機’麵前時是命運的共同體——這不是我決定的,是這個世界決定的,是整個世界自然規律的一環。”

高文停了下來,在這處空間吹拂的微風也漸漸停了下來,水麵下映照出的影像一點點消失,重新變成一望無際的蔚藍,羅塞塔則終於輕輕呼了口氣,他看了高文一眼:“想到你‘域外遊蕩者’的身份,我現在的感覺愈發古怪……你甚至比這個世界的居民們更加關心這個世界。”

“所以我才說暫時不要去想什麼‘域外遊蕩者’——我可不是因為感覺有趣才停留在這個世界的,”高文笑著搖了搖頭,“另外,我剛才一番話並不是為了說服什麼,也不是為了向你展示我對這個世界的‘關心’,就像我一開始說的,這隻是一次‘接觸’,我們需要這樣一次私下裡的接觸,不在談判桌旁,不在正式的會談場合,而僅僅是一次不必公開的‘閒談’。我在這裡向你說一些我自己的想法,至於你能理解多少,或者說願意理解多少……那就是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