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秋也不含糊,說帶她出去玩,這便出了門。
白虎司的大門之外,是內城的永壽街。名為
永壽,其實賣的都些香燭棺木壽衣之類不祥的物件。這是因為入了白虎司的囚犯,皆是凶多吉少。這些年死在裡麵的人實在數不勝數。
白虎司乃凶獄,外街自然也就不祥了。
黃壤坐在輪椅上,第一秋打著傘,推著她前行。
這些紙燭鋪子自然沒什麼好逛的。
但是再往前走,便是匠心齋。第一秋推著黃壤進去,掌櫃的立刻便迎上來。他目光在黃壤臉上一掃,顯然沒見過如此古怪的客人,頓時一愣。但很快他又恢複了笑意:“這位官爺,是想為夫人挑幾樣首飾?”
第一秋嗯了一聲,帶著黃壤去看貨架上的各類首飾。
黃壤那一顆想死的心,這時候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以前她最喜歡逛這樣的鋪子,當然了,謝紅塵是不可能陪她的。有一段時間她帶著酒兒,母女二人四處閒逛也十分悠然。後來酒兒跟她疏遠了,她就獨自一個人。或者是帶個伶俐的弟子幫忙拎東西。
上京她不來,因為上京是司天監的地盤。而玉壺仙宗和司天監,畢竟立場相左。
如今到了這裡,她才發現上京的鋪子,其實比她想象中繁華很多。東西也精細。
黃壤的目光一行一行,掃過架子上陳列的各類耳飾、手鐲、珠花……掌櫃很精明地在店內盞了燈,於是那些飾物的光便墜落她的眼睛,華光萬丈的感覺。
很好看啊!黃壤一邊看,一邊又覺得人間值得了。
她這個人,其實心性堅韌。哪怕行至水窮,也總期盼著還能柳暗花明。
但是這些東西,卻遭到了監正大人的嫌棄。
他看了半天,說了一句:“太過粗陋,沒有更精細些的嗎?”
簡而言之,就是——這都啥啊!
掌櫃驚呆,他可是不畏權勢的!就算第一秋身上穿著紫色的官服,說明他一定是朝中的哪位勳貴,但也不能如此埋淘自家東西!
掌櫃一氣,頓時道:“大人這般說話,可就不妥了。小的開這匠心齋數十年,那在上京也是赫赫有名的。這裡每一樣首飾都出自小人之手。大到畫稿,小到每一處打磨,無不精工細做。大人位高權重,必定見多識廣,但若說粗陋,小人卻是不服!”
黃壤也驚住——你要不給買你就直說!犯不上這樣的!
第一秋隨意拿起一支珠釵,看了半天,最後仍是放了回去。他伸手,道:“紙筆。”
掌櫃滿肚子怨氣,卻還是拿來紙筆。
第一秋看看黃壤,將紙頁在客桌上鋪開,很快繪了一份圖稿。他將尺寸全部標好,材質、工藝也一一注明。掌櫃站在旁邊,先前還一臉怒容,但慢慢的,他神情變得十分嚴肅。
第一秋將圖紙遞給他,道:“以圖定製,做好之後送到司天監。”
掌櫃將那圖紙捧在手裡,看了半天,突然脫口問:“司天監……您是監正大人?!”
第一秋不答,推著黃壤要走。誰知那掌櫃突然瘋了似的堵住門:“監正大人!果然是您!小人有眼無珠,小人看過您為先皇後打造的鳳釵,一度驚為天人!今日得您指點,小人萬分榮幸!”
這是遇到狂熱崇拜者了唄。
黃壤眼看那掌櫃又跪又拜,第一秋不為
所動,道:“讓開。”
那掌櫃看看黃壤,他突然福至心靈,說:“監正,小的可以長期為這位姑娘打造首飾,這裡的所有首飾,她都可以取用!隻要監正願意繼續指引小人!”
第一秋腳步頓住。
那掌櫃一看有戲,連忙膝行上前,道:“這位姑娘貌若仙子,能讓她為我匠心齋試戴首飾,實乃小人三生有幸。能得監正指引,那更是小人祖墳冒青煙……”
他一通馬屁拍得哐當作響,第一秋終於開口,道:“本座公務繁忙,本來並無閒暇。但看你如此誠心,日後每個月,你要為本座打造至少三套頭麵首飾。其他工期較長的,延時另算。”
“小人遵命!”那掌櫃的連忙道,“監正,這些首飾雖然粗陋不堪,但請委屈姑娘挑些。小人先送到司天監,也好應應急。”
黃壤:“……”好吧,說半天,你就是帶我來白嫖的。黃壤算是看明白了。
果然,第一秋隨意挑了十幾套,那掌櫃被人白嫖了一頓,還覺麵上有光,忙將這些首飾全都包好。隨後,第一秋推著黃壤出來,他跟在其後,送出老遠。
這下子,黃壤就得了個專屬的首飾鋪子。而且一毛未拔。
隨後,第一秋帶著黃壤,又來到留仙坊。
這裡專門定做女子衣裙。他挑了幾套衣裙,親手為黃壤更換,並不假他人之手。坊中掌櫃見到黃壤,雖覺怪異,但看第一秋的衣著,也知不能得罪。是以一直微笑陪同。
這裡的衣裙品類眾多,他挑的卻都是重工厚織的,華麗繁瑣。而這類風格,又尤其適合黃壤如今的狀態。
這留仙坊的鏡子,不是一般銅鏡。鏡麵尤其清晰。
黃壤看見鏡中的自己,她被換上一身黑色的衣裙,那衣裙下擺是紗,裙擺極大。上身頗緊,勾勒出極玲瓏的曲線。整個衣裙的絲線裡摻雜了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鱗片,鱗片泛光,星星點點。
黃壤坐在輪椅上,店裡燈火映照,感覺星河萬丈,在自己身上流淌。
掌櫃的趕緊上前,又取了一個黑色扇形的頭飾,為黃壤重新綰發。
第一秋在旁邊看,認真得像是為他自己挑選衣衫一樣。黃壤覺得這套衣裙好看,華美暗黑,像是從黑暗中複蘇的魔女一樣。
第一秋顯然也很滿意,但是付錢是不可能付錢的。
他命掌櫃取來這套衣裙的圖紙,在原稿上又做了很多修改。
掌櫃看得目瞪口呆。
一刻鐘之後,監正大人故伎重施,又為黃壤白嫖了一個製衣坊。他隻要每月出一兩份圖稿,而黃壤可以得到留仙坊所有的新品成衣。
——這街叫你給逛的,可算是逛明白了。黃壤無語。
而第一秋把“白嫖”兩個字,發揮到了極至。
他又去了一個叫踏雲坊的繡鞋鋪,順便把鞋子也給解決了。
黃壤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瘋,給自己嫖來如此之多的衣裳首飾。但針對這種行為,黃壤願意稱他為真.白嫖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