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好。”黃均提到這個,唇邊不由自主便帶了笑。她說:“前歲我又添了個女,裡歡喜得很。我總瞅著她越越像你,一直想帶她來給你看看。可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黃壤卻很明白——誰會希望把孩子帶回那樣的一個地方?
這乾乾淨淨的小人,沾染了一點點汙穢,會令人心痛欲裂吧?
她吃味地道:“怎麼,她敢有我這般美貌嗎?”
黃均失笑,道:“有阿壤三分顏色,已經是貌可傾城了。 ”
黃壤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
她輕描淡地提了一句,黃均說:“阿壤是打算跟著謝宗主,安心修煉了嗎?”
黃壤與她肩而行,夢外的她,從來沒有跟黃均商量此事。她知道黃均不願再沾染仙茶鎮的任何事,於是再沒有前去打擾她。以至於後來,黃均隻是攜夫君前往玉壺仙宗,喝了一杯喜酒。
二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對話。
這一刻,黃壤甚至分不清時間。仿佛是夢外的百年前,她想方設、不擇手段地鑽營這段良緣。
而黃均站在她眼前。
時間多無情啊。轉眼之間,已是百年不見。
她說:“是,不是。總之,以後的仙茶鎮,姐姐大抵不必再往了。”
“是啊。不必再往了。”黃均喃喃道。
黃壤一路將她送到山腳,說:“我就不送了。姐姐保重。”
我不送了,願噩夢驚散,人間晴朗。保重。
黃壤轉身要走。身後,黃均說:“阿壤。”
黃壤停住腳步,黃均說:“忘記那事,不要永遠活在泥潭裡。”
啊。黃壤轉身上山。姐妹二人沿著相反的方向漸漸分離。
——我將永遠深陷在泥潭裡,一遍又一遍去宣泄我的仇恨,驅散我的怨懟和恐懼。這恐怕,是支撐我整個夢境的……唯一的意義。
黃壤沒有回頭,她不想看見黃均的背影。依戀與不舍是多麼奢侈而多餘的東西。
她匆匆踏進山門,果見另一個人在山門下。
李祿!
李祿是有心找黃壤的,但他在這裡,卻非本意——何惜金在同他說話。而更可怕的是,武子醜、張疏酒二人在同謝紹衝說話。
何惜金顯然是聞了司監捕殺虺蛇一事,打情況。但他一句話說一年,李祿這樣溫和的稟性,得頭大如鬥。
好在黃壤走了上去,她盈盈一拜,道:“見何掌門,李監副。”
何惜金一見黃壤,立時露出了前輩的和藹,他道:“阿、阿、阿壤、姑、姑姑娘,後、後、後生、可、可……可畏!你、你、你日、日、日後……”
不不不,您最可畏。黃壤的笑容似乎變成了一副具。
李祿得以換氣,他迅速走到一邊,將張疏酒請了來。張疏酒一看何惜金在這裡說話,立刻疾步行來。見何惜金的話,張疏酒說:“你日後若是得了閒,可以前來如意劍宗、問心閣和古拳門走動。如今仙門各派盛行遊學,互相派遣弟子交流修煉心得。”
何惜金籲一口氣,道:“對!”
反我日後打死不會去如意劍宗遊學。黃壤心意已決。然而何惜金又道:“育、育、育育種……”
張疏酒說:“育種之事,關乎下黎。你雖然拜入仙門,但仙不離道,還望永保慈心,莫要荒廢技藝。”
何惜金連連點頭,黃壤意外——這位仙門第二宗的宗主攔住她,如此吃力地想要說話。最後卻作這般言語。
“兩位前輩所言,阿壤必將字字銘記。”黃壤答得恭敬,但心裡轉的心思,又不儘相同。她一路走來,見了太多人心之惡。
從小到大,她身邊沒幾個好人。及至到了現在,師問魚君臨下、謝靈璧統禦仙門,可這二人哪個不是身披仁義,心思狠毒?
而何惜金、張疏酒、武子醜這三人,不知道撕掉這層急公好義的表皮,又會露出怎樣的容。
黃壤心裡冷笑,上卻仍恭順。她將人送到山門前,但實則還是想跟李祿說上幾句話。
李祿自然著急,司監乃是朝廷所設,和仙門不對付。之所以沒有人為難他,隻是因為司監如今的實力,根本無人在意。
好在謝紅宗和武子醜下了山,何惜金、張疏酒自然要去同他打個招呼。他二人一走,黃壤迅速問:“監如何了?”
李祿陡然鬆了一口氣,還好,還知道記掛我們監。
他不要臉了,說:“他……尚可。隻是思念姑娘心切,病中日日念叨。姑娘若能帶個物件,以慰我們監相思之情,那就再好不了。”
“物件?”黃壤十分為難,她搜遍全身,隻得一物。
“監副伸手。”黃壤道。李祿忙伸出手,隨後,一個花花綠綠的東西被擱到他手上。隨後,李祿隻覺掌心一燙,隨即又痛又癢。
李祿與那隻花花綠綠的東西四目相對,汗毛都豎了來:“……姑娘要帶給我們監的,就是這隻……洋辣子?”
黃壤很抱歉:“我現在隻有它了,告訴監,替我照顧一年。明年相見,我再好生準備禮物,將其換回。”
“此物……”李祿想了半,終於找了一個稍微體的詞:“是彆致。”
說罷,他緊接著又問:“阿壤姑娘有沒有麼話帶給監?李祿可以代為轉達。”
山門下,謝紅塵當然看到黃壤在同李祿說話。他送走何惜金等人,立刻上前,道:“李監副好走,我等就不遠送了。”
如此直白的逐客之意,李祿當然得出來。
他向謝紅塵欠欠身,轉身離。
謝紅塵這才回身,走了幾步,察覺身後的人有跟上。
——她終究還是跟隨自己的。當這種想升的時候,謝紅塵為之震驚。
自己對她,莫不是有著彆的心思?
可……這是他新收入門的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