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裘聖白言而有信,第二天就為第一秋送來了新鮮的桑葉。
桑葉細嫩,上麵還沾著露水。洋辣子對今日份兒的夥食很滿意,美美地飽餐了一頓。
此後,裘聖白就沒再為監正大人喝藥的事操過心——不喝藥,就把洋辣子踩死。
玉壺仙宗,黃壤自拜入謝紅塵座下,就十分安分守己。
她不僅沒有如謝靈璧想那般招蜂引蝶,事實上,那些垂涎她美色的師兄師弟們根本找不到她。
黃壤自從領了法卷和靈丹之後,就已經好幾天沒有門了。
謝紅塵原是讓聶青藍時刻敲打她,免卻是非。然而幾日下來,聶青藍連她的麵都沒見著。大家心裡都犯嘀咕——這丫頭不會是在偷懶吧?
終於這一日,謝紅塵忍不住,前去尋她。
但為了避嫌,特地帶了聶青藍和謝笠同行。
師徒三人來到黃壤住的小屋,謝笠很自覺地上前叩門。
“誰呀?”屋裡傳來黃壤的聲音,謝笠莫名地鬆了一口,道:“小師妹,是我謝笠。”
聽見這話,門吱呀一聲打開,後麵探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謝笠登時瞠目結舌——眼前的黃壤,蓬頭垢麵,身上穿著練功服,哪有什麼傾國傾城的姿容?
黃壤本來是無謂的,但一眼掃過去,她看見了跟在其後的其人。聶青藍自不必提,可以忽略。但是——謝紅塵!!
黃壤啪地一聲摔上門,裡麵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不久後,她重新開門,一身裙衫端莊淡雅,妝容精致婉約,發髻雖簡,卻大方得體。
她向謝笠盈盈一拜,語聲柔美清甜:“見過二師兄。”
“……”謝笠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黃壤隨即又向謝紅塵師徒二人行禮,心中多少有些懊惱。一時大意,一時大意!
謝紅塵麵無表情,也看不心中想。徑直走進房間,環顧四周。見整個房間裡有一張矮幾,上麵擺著法卷。旁邊的房梁上,垂下來一個繩圈。
“此為何物?”謝紅塵指指那繩圈,那東西看著特彆不祥。
黃壤說:“這……弟子勸學之物,師尊就不了吧。”
可偏偏旁邊就有個沒眼色的,聶青藍:“這東西,也能勸學?”
坐到矮幾旁邊,發現那繩圈剛好能套住的脖子。
……好吧,好吧。
謝紅塵上前幾步,拿幾上法卷。見法卷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注解。
法卷當然並不深奧,但注解同樣細致。
點點頭,說:“你很勤奮。”
當然很勤奮啊。黃壤說:“弟子庸人之姿,得以拜入師尊座下,實乃蒼天垂愛。自然不敢懈怠。”
這話自然有溜須拍馬之嫌,但她說得真誠,便也有了那麼幾分真意。
謝紅塵點點頭,讚道:“你能此想,為師欣慰。”話落,道:“曳雲殿有不少藏書,你可以隨時借閱。若有不懂之處,莫強解,為師或者諸位師伯師兄,總有人能為你解惑。”
“謝師尊教誨。”黃壤自然無有不應。能夠自由入曳雲殿……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謝紅塵再次查看左右,見並無異樣,也便返回了曳雲殿。
黃壤自然是繼續刻苦攻書,雖然得了的應允,但她並沒有巴巴地立刻行動。謝紅塵警惕性其實很高,讓放鬆,不是件容易的事。
操之過急,會前功儘棄。
她埋下頭,看見法卷錄的心法,不由一聲哀歎!
這到底寫的什麼啊?!
自己一個土妖,好不容易重新入夢,再獲自由。為什麼來啃劍仙的法卷?
真的好難啊,時刻都在懷疑自己不是土妖而是笨蛋精。好想吃喝玩樂、招蜂引蝶、放浪形駭啊!!哪怕是去司天監玩第一秋……呃,陪第一秋玩,也比啃這個好啊!
黃壤一個頭磕在幾案上,腦袋還彈跳幾下,發咚咚的聲響。然後她雙手揉臉,咬牙切齒,又埋入書堆。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她就將下巴塞進繩圈裡。
謝靈璧,謝靈璧……
她念著這個名字,又能多看幾行書。
曳雲殿右側是一座存書堂,名叫無象閣。上麵掛了一塊匾,寫著諸法無象。
堂中,謝紅塵埋頭書寫一本練功心得。以為那個人在得了的允許後,很快就會前來曳雲殿。這種想法不知從何而來,卻讓深信不疑。
可外麵天日漸暗,也有弟子陸續入偏殿借書,卻沒有一個是她。
她沒有來。
也是。她新得了法卷,這些天根本看不完。
怎麼會前來無象閣呢?
謝紅塵想弄清這絲臆想的來處,然而思索很久,卻一無獲。
精舍裡,黃壤正在繼續攻書。
曾經,謝紅塵對她有諸多禁令,以至於她對任何的鬆動退讓都十分積極。謝紅塵不讓她繼續育種,卻並不製止她培育蘭花。於是她便在玉壺仙宗種滿了蘭花。
謝紅塵愛飲茶,她知道後,立刻便培育了名茶一瓣心。
謝紅塵偶爾飲酒,於是她千般琢磨,釀了玫瑰酒。
細思過往,當年祈露台的黃壤,為謝紅塵一顰牽、一言動。
黃壤提筆,在法卷旁邊做著注解。
往事零零碎碎。人愛回憶真不是個好事兒,很多時候,讓人分不清真實或者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