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書依舊鐵劃銀鉤、力透紙背……(2 / 2)

不醒 一度君華 8805 字 8個月前

幾次受挫之後,她滿心頹唐,躲在祈露台,開始不出門。

但她知道這是不行的。她將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記錄成冊,認真記下他們的身份、性情和喜。

漸漸的,她少再出錯。

謝紅塵外出遊曆三個月,在各處誅魔鎮邪,其功德蓋世,世人傳揚。

而等他回到仙宗,黃壤已經能夠認出仙宗每一個人。

她用儘全力,完美掩藏自己“仙茶鎮土妖”“黃墅之女”這上不得台麵的身份。

她淺淺含笑,成為了近乎完美的宗主夫人,麵對遊曆歸來的夫君,沒有一個字的埋怨。

而如今夢裡,謝紅塵又出外遊曆了。

黃壤忙,她每天晚上滿臉苦悶地練功,白天就去祈露台開田。當土壤調理妥當,可以育種,黃壤便要考慮第一個培育的良種。

真要說來,肯要培育念君安,這虛情假義之花,適合開在這裡了。

然而黃壤了,卻選擇了另一個品種。

上京皇宮,圓融塔。

李祿以前去看第一秋,隻帶公文。現在過去,他還得帶幾片桃樹葉或者桑葉——喂那隻洋辣子。那洋辣子命大,儘管裘聖白每日都威脅著要踩死,卻仍然越長越肥。

如今已經是一條心寬胖的洋辣子了。

李祿進去的候,裘聖白攔住了他。

他悄悄看向囚室,隻見第一秋麵朝牆壁,他背影仍然浮腫,耳後青筋爆起,看上去十分駭人。李祿見之心驚,隻得問:“這又是怎麼了?”

裘聖白翻看著醫案,說:“監正的身與虺蛇毒融合得,我便為他換了一點血。”

“換、換血?”李祿連舌頭都不聽使喚。

裘聖白說:“要改變質,自然要換血。”

李祿再次看向囚室裡那個人,穩重如他,也是暴怒:“他年不過十九,又不曾修仙,如何受得了虺蛇之血?!陛下若有需要,何不以我等……”

裘聖白歎了一口氣,不待他說完,便道:“李監副!虺蛇之血如寶貴,乃是陛下恩澤。”

李祿知道他是怕自己再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但他一口氣悶在心口,堵得難受。他說:“這的恩澤……這的恩澤……”

裘聖白忙道:“李監副!”

李祿隻不再說話。他隔著柵欄,看見那隻洋辣子趴在雙蛇果樹上,於是將桑葉和桃樹葉塞給了。那蟲子抱著嫩葉,吃得十分歡快。

李祿蹲在地上,這裡看過去,囚室裡的第一秋如同被吹了氣,浮腫得可怕。因為根本坐不下去,他隻能躺或者站。他選擇了站著。

他一直沒有回頭,不知道能不能聽見外麵的對話。

李祿鼻子微酸,他有心要說些安慰的話,可是那些詞句到了嘴邊,卻又是那麼無力蒼白。

如果是十姑娘在,她會說些什麼?

李祿突然這麼。這種念頭一起,他真再度前往玉壺仙宗,去尋黃壤。可畢竟玉壺仙宗並不待見司天監,黃壤如今是謝紅塵的嫡傳弟子。他若頻頻去尋,恐怕反倒讓她被師門訓斥猜忌。

晚間,李祿回到司天監,突然收到一封信件。

司天監往來信件多,但是會直接寄給他的,可謂是寥寥無幾。

李祿拆開,頓連心跳都加速——裡麵又套了一個信封,上麵筆跡清麗,著——第一秋啟。

是黃壤給監正的信!

李祿簡直比收到平第一封情書更加激動。這姑娘真是聰明至極,她若直接寄給監正大人,這信旁人根本不敢拆,隻能為他先壓著。

但寄給自己,卻能立刻處理。

李祿左顧右瞧,後悄悄選了個沒人的角落,作賊一偷看這封信的信封。

甚至忍不住對光照了一照——要是裡麵能有什麼肉麻的情話,那就太了。

他暗自期待,又不敢私拆,隻得揣進懷裡,急不可耐地等待明日到來。

次日,宮門剛剛開啟,李祿趕緊入宮送信。

圓融塔裡,第一秋仍然沒有轉身。李祿隔著柵欄,說:“監正,十姑娘給您寄了一封信。下官沒敢私拆,這便急急給您送來。”

室內,第一秋一動不動,李祿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心知第一秋並不願讓人看見自己如今的模,隻道:“信已送到,下官這便離開了。”

第一秋仍是沒有說話,一直等到他走遠,他餘光終於還是掃過了那封信。

裘聖白就坐在圓融塔地下一層的入口處,見狀道:“你若不看,老夫就替你念了。”

第一秋這才吃力地走過去,可他身軀格外龐大,根本蹲不下來。裘聖白將信遞到他手上,他雙手顫抖,笨拙著拆開信封。

裡麵一頁信紙,上麵了一行雋秀小字——第一秋,你猜這是什麼種子?

第一秋抖了抖信封,果然裡麵附帶了一顆黑色的種子。種子肥厚,像……梨核之種。但要大得多。第一秋將那種子攤在掌心,注視良久。

裘聖白看見,自然奇,問:“什麼東西?老夫替監正種上?”

第一秋聞言,終於還是將這種子遞給他。裘聖白哈哈一笑,問:“要回信嗎?”

回信?

第一秋微怔,裘聖白繼續鼓動他:“哎呀,人家小姑娘,不多害羞才寄出這麼一封信。若是連一封回信都收不到,那多失望。指不要淚濕春衫袖嘍!”

第一秋低首,沉默許久,突然啞聲道:“紙筆。”

啊,裘聖白自己的醫案裡拆出一頁紙,又遞了筆墨給他。第一秋初根本握不住那筆,他試了又試,後在地上了無數遍,直到手稍微靈活些。他方才在紙頁上下了他的名字。

那地上“第一秋”三個字,歪歪斜斜地鋪陳一地,拙劣到不忍直視。

而紙頁之上的字跡,依舊鐵劃銀鉤、力透紙背。

一如往。

裘聖白接過那頁紙,再看向囚室裡一地歪歪斜斜、橫七扭八的拙書,麵上笑容緩緩凝固。

這簡簡單單三個字,是一個少年在自己心上人麵前用儘全力去維持的一分麵。

少年倍多情,老去慨。裘聖白認真地將紙頁封,第一間為他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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