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什麼?”老婆婆一臉茫然。
她沒有聽說過。
黃壤又問:“武子醜和張疏酒呢?”
“這些人是誰?”老婆婆想了半,說:“我老婆子年紀大了,也不怎麼出村。這也就認識村長和保。其他人可是不認得嘍。”
黃壤默默吃完這碗湯麵,這湯麵所用的麵粉,來自她親培育的麥。
她知道。
可這些麥種,其實是由何惜金、武子醜、張疏酒他每個月寄來的銀子所培育。
黃壤自己並沒有任何貼補。
這世間,難不成真有人不為名利,自掏腰包,濟困扶弱?
黃壤不相信,這樣的人,她此前從未見過。
她不顧老婆婆的挽留,仍然獨自出村。她掏出那本賬冊,不顧黑,去找上麵標注的田。
屈曼英做賬很細,任何極微的一點種子,她都按田契標明了準確的位置。
黃壤要找也並不困難。
她以武修之體,星夜不歇,甚至不惜用謝紅塵交給她的傳送法符,四處核對賬冊。
可是所有散戶都嚴格按照賬冊的記錄,認認真真侍弄著這些良種。
今年這一批種子全都記錄在冊,並無遺漏。
黃壤在田壟邊坐到亮,那綠油油的葉片伸過來,像是在同她玩鬨。黃壤拔開綠葉,見人搭在邊的石棚。
以前村民會在其中供山神、土。然而現在,麵隻簡簡單單刻著一個名字——黃壤。
香未燃儘,瓜果帶露。
何惜金等人不僅將良種如數發給散戶,而且全部以黃壤的名義發放。
以至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良種真正的來曆。
瞰月城,客棧。
已經很晚了,屈曼英坐在床邊,說:“我今終見到了阿壤,我還摸了她的。哎喲那個嫩得呀……你說她也練劍,她的上咋就不長老繭呢?”
何惜金給她端來洗腳水,說:“玉、玉、玉壺仙、仙宗……有、有……”
他說得慢,一邊說話,一邊挽起袖子,給屈曼英洗腳。
屈曼英既不催促,也不打斷。何惜金是得以說完:“有丹、丹藥,能、能、護、護、護。”
“嗯!”屈曼英點點頭,“來效果不錯,頭我也要買些。”
何惜金說:“可、可。”
屈曼英想了想,又說:“那孩子得真是漂亮,有幾像息音年輕時候。我今拉著她,真是腦子都空了。也不知道說錯話了沒有。哎呀,可惜我家澹憨傻,配不上她。”
一說到這,她就開始悶氣:“你說這都是孩子,息音還過逝得早。怎麼她的閨女就是人中龍鳳,我這幾個孩子就是豬中飯桶。”
門,何澹正想向父母請安。他舉著剛要敲門,就聽見這麼一句。
“娘……”何澹推開門,一臉無奈。
“你還有臉來!”屈曼英見他就氣,“阿壤來了嗎?”
何澹說:“尚未歸來。”
屈曼英隻得說:“哎,今日我冒然自稱她姨母,也不知這孩子會不會見怪。她母親去逝得早,她在黃墅膝下長大,想來是受了不少苦。我她對息家人的態度,也並不願意攀這門親。”
何惜金安慰妻子,說:“不、不、不用、擔、擔、擔心。她她她……是是個好好好孩子。”
屈曼英說:“你哪知道女家的心思。”她轉頭吩咐何澹,“你去門守著,若她來,就過來告知母親。我思前想後,還是要再向她解釋一二。可讓孩子心存什麼事。”
何澹答應一聲,剛要出門,黃壤已經站在門口。
黃壤本想找屈曼英談一談良種的事,一眼見屋的情況,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倒是何掌門坦然給夫人搓腳,並不以為意。
“啊呀,阿壤!”屈曼英見她過來,高興得連腳都沒擦,跳起來跑到門邊:“好孩子,你可算是來了。見著息家人了?”
黃壤見到她,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
若是逢場作戲,她十拿。但要真誠以待,尤其是對一個如此熱情的姨母,她其實並不懂應對。她隻得照實直說:“我沒去,我不想見息家人。”
“也好也好。”屈曼英說,“那你過來陪我說說話。”
她牽著黃壤就要往走,何惜金拿了鞋子,道:“鞋、鞋。”
屈曼英忙一扶著何惜金的胳膊,一蹬上鞋子,道:“走,我去後院喝茶。啊,今你姨父帶了些糖炒粟子,我帶上。”
說完,她果然是拿起桌上的油紙袋,麵果然是一袋糖炒粟子。
——今日是新秀弟子後一輪試藝,會直接決定排名。何惜金定然十繁忙。可他在來的路上,還為妻子帶了一包糖炒粟子。
黃壤眼中的夫妻,時如黃墅和息音,及至長大,便是她與謝紅塵這般。在她的記憶中,所有的溫情加在一起,可能都抵不上這包糖炒粟子。
屈曼英牽著她的,道:“阿壤,我去後院吃粟子。”
“姨母家人俱在,應該還有不少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吧。”黃壤不是很想去,她還是對這樣的熱情不適應。
何惜金向黃壤點點頭,道:“新、新、新秀弟、弟子、排、排……”
呃……黃壤開始四處找張疏酒和武子醜,可惜二人總不能跟著何惜金到他的臥房。屈曼英捂著嘴偷樂,好不容易,何惜金終把話說完了。
他告訴黃壤新秀弟子排名已經出來,黃壤位居頭名。
黃壤向他道了謝,何掌門接著道:“難、難、難、難得相、相、相見,我、我、我、好、好聊、聊。”
你故意的吧!黃壤立刻轉頭對屈曼英道:“姨母,我想跟你去後院吃粟子。”
屈曼英哈哈大笑,牽著黃壤跑走。
黃壤還頭了一下,見何惜金並未跟來,這放了心。
屈曼英更樂,道:“他這個人,多虧是嘴上有毛病,不然啊,指定是個話匣子。”
她提起這事,毫不避諱何惜金嘴上的毛病。
這樣全無惡意的調笑,在黃壤的成長環境從未出現過。她的笑容倒是真實了許多。
“你是不知道,以前他前來我家求娶我,我爹本來不答應。後來實在是跟他說話太費勁,他又沒完沒了。我爹被他煩得不行,迫無奈,這允了這門親事……”屈曼英提起從前,字字鮮活。
黃壤想到何惜金拉著嶽父大人,結結巴巴求親的場景,不由失笑:“何掌門真乃奇人。姨母若是同他吵嘴,可如何是好?”
屈曼英連連擺:“不吵不吵,從來不吵。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我氣已經消了。”
二人同樂,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