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眼看他就要為了一個女人而沾染汙穢,謝靈璧絕不會坐視。同樣,他也並不願真的因此傷謝紅塵。
黃壤走後,他鋪開一頁紙,寫上仙門各個可以與黃壤結親的名字。
“那丫容貌不差,修為也過得去。”他沉聲道,“你便從中為她挑一個合適的。其餘的,不必再操。”
謝紅塵看著這些名字,沉默不語。
謝靈璧等了許久,終於抬手,按在他肩。
師徒二人什麼都說,似乎說儘了一切。
許久之後,謝紅塵的指尖落在紙頁上,指向一個名字。
他選了張疏酒的兒子張柏。
張柏是張疏酒的獨子,不僅容貌秀美,且天資聰慧。要的是,家教好。
這一點,從其父張疏酒身上,便看得出來。
他這些年一直在閉練功,其母馮箏兒雖然是個名聲在外的母老虎,多年前就放出話來,稱張家男兒,一隻娶一女。
這樣的人家,家風清正,夫君體貼,她便不會吃什麼苦。
謝靈璧有多說,他起身離開曳雲殿,自會派人安排此事。
說到底,他也是個男人。他其實可以與謝紅塵共情。
黃壤容色自不必說,便是性情,也無不合謝紅塵之意。這樣一個女子,在身邊久,難免不出些虛妄的思。
當然了,他對謝紅塵共情,對黃壤便很是不以為然。
若不是顧忌謝紅塵,這樣的女人,直接一針盤魂定骨針,丟進後山密室便是。
哪來這樣的麻煩?
他終究是不這麼做。
如今的黃壤,因為長年為何惜金等人育種。她在民間其實威望甚高。
何惜金等人也對她十注。再加上,謝紅塵對她顯然也用情頗深。
這樣一個人,很難讓她憑空消失。
不久後,問閣。
張疏酒、馮箏兒、張柏一家三口正在吃飯。張家雖是修仙世家,早已辟穀。是馮箏兒仍然定下家規,每三日家中所有人必須齊聚一堂,上桌吃飯。
她初嫁入張家時,也曾雄誌壯,揚言要上十個八個崽子。
後來下張柏一個,驚覺產如此之痛。
於是雄熄滅,壯誌成灰。
張夫人再也不了。所以兒孫滿堂,一直是她中之痛。
到了現在,這家規也就隻有他一家三口執行,很是冷清。
張柏為父親挾了菜,照例道:“母親的廚藝長進了不少。”
——臭子,毫無人性!張疏酒索性直接將一碟菜扣在他碗裡:“吾兒說得是,你母親下廚不易,多吃點!”
親爹乎?!張柏驚肉跳——今天娘親不知道打死了幾個賣鹽的。還有,這菜上次上桌不還是的嗎,這次為什麼炒出來會是焦的……
父子二人拚命往對方碗裡挾菜。
馮箏兒麵上帶,說:“若是不夠,我便再做個。”
“夠!”父子二人幾乎齊聲道,“怎麼再讓夫人(娘親)辛苦……”
正在這時,門外有弟子道:“閣主,夫人。玉壺仙宗派人送信過來。”
“玉壺仙宗?”真是謝天謝地!張閣主一把將另一碟不知名的菜肴倒進兒子碗裡。隨後他接過信,拆開一看,神情有些奇怪。
“怎麼了?”馮箏兒問。
張疏酒道:“是靈璧老祖,他請我們帶上柏,前去玉壺仙宗作客。”
馮箏兒聞言,也是十稀奇:“邀你過去也就罷了。這不年不節的,無什大事。叫我和柏去做甚?”
張疏酒將信件遞到她手上,說:“夫人說的便是竅所在了。”他掃了一眼張柏,略微思索,道:“他特意提到柏,莫不是……有意作親?”
馮箏兒眉峰微蹙,說:“前些日子,我聽曼英姐姐提起一事。”
張疏酒與她夫妻連,當即道:“黃壤?”
馮箏兒點,說:“玉壺仙宗還有誰讓靈璧老祖親自出麵說親?而且要考慮柏,也定不是一般弟子。”
“唔。”張疏酒還是覺得奇怪,說:“說起阿壤,前些日子我聽到一些很不好的傳言。”
馮箏兒擱下筷子,嚴肅道:“世井潑皮的話,也聽得?阿壤命苦,父母都不在了。息家為了逼她認祖歸宗,少擠兌黃家。她一個女子,苦苦支撐,本就不易。如今傳出這些下作的話,依我看,就是息家在搞鬼!”
“是是是,夫人說得是。”張疏酒忙道。
馮箏兒說:“既然靈璧老祖送信過來,那我們就過去看看。這事兒阿壤要是不願意,那我們就接她到問閣遊學。”
張柏皺眉,說:“母親怎麼不想想,若阿壤姑娘願意呢?”
誰料,他這麼一說,馮箏兒連眼神都閃閃光:“那你就要去張家祖墳看一看,是不是冒青煙了……”
她垂涎三尺。
張家父子:“……”
這一家子也不拖延,接到信的當天立刻趕往玉壺仙宗。
彼時,黃壤正在祈露台,與傀儡對戰。
傀儡裡,是一秋剛換的胸板。招式與之前不同。
黃壤趁著休息的間隙,輕撫傀儡的臉。
算下來,她已經有很多年有見過一秋了。
可是傀儡經常換胸板,可見玉壺仙宗的傀儡維護,他仍是每半年就親自過來。即這麼多年過去,仍未間斷。
黃壤曾經思念過謝紅塵,她等在祈露台,朝朝暮暮等他來。後來到了羅浮殿的密室,她錐泣血,日日期盼,望眼欲穿。
後來她也等待過一秋,她躺在他的榻上,不言不動,時間一步一步往前挪,除了他,再有彆的期待。
再後來,她被送去了白骨崖。她灰意冷,誰也不想再等。可偏偏,一秋也頻頻過來。
現在,她站在祈露台。她看著一秋送她的傀儡,那傀儡便也眼神空洞地向她看。
一秋,如果還有下一場夢,我想到你身邊去。
學藝太苦了,報仇太苦了。
她突然這樣想。
而此時,司天監。
一秋坐在九曲靈瞳之前,看她對著傀儡呆。
直到……黃壤取出幾頁劍招的草圖。
呃……監正大人伸出手,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觸碰。
……紙什麼的,還是不要帶上來了吧?監正大人以手捂眼。
黃壤有幾式劍招參詳得不好。她於是畫了草圖上來,決定與傀儡再度對戰。
而此時,那一直呆立不動的傀儡,像是突然感覺到什麼。它吱嘎一聲,微微抬起了腦袋。
“?”黃壤莫名其妙,她將信紙放到白露池邊,正準備再次和傀儡喂招。而那傀儡脖子一轉,竟然繞過了她。
黃壤眼睜睜地看傀儡走到白露池邊,然後!它彎下腰,撿起黃壤擱在池邊的草圖。隨後它張開嘴巴,露出一嘴鋒利的牙齒。
黃壤隻見那幾頁草圖被它往嘴裡一塞,三下下,就碎成了粉末。
黃壤愣在當場,思考了足有一刻鐘,方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來,自己再也有收到過一封情書。
這世上,狗就是狗。時候是狗,成年後是大狗,就算老了,也會是一條老狗。
真的,彆指望它會變成彆的。
……若有下一次入夢,還是彆往他跟前湊了吧。這狗東西也不像個好人。
司天監,九曲靈瞳之前,監正大人抬望天。
好在此時,有弟子上來稟道:“黃師姐,老祖請您前去迎客居一趟。說是張疏酒掌門帶著家眷過來,請您梳洗一下就過去。”
“啊,好。”黃壤當然知道是什麼事。
許是上次謝靈璧說為她尋一門親事的事,終於有了眉門。黃壤啪地一聲,拍了傀儡一巴掌,這才離開祈露台。
而九曲靈瞳對麵,監正大人眉峰緊鎖——張疏酒帶著家眷去了玉壺仙宗。
謝靈璧特地派人過來請黃壤,而且還交待她要梳洗一番。
這不奇怪麼?
監正大人畢竟是智慧無雙,他隻略一析,便得出了精要。
這些年,黃壤和謝紅塵其實傳出了一些風言風語。雖然落到實處,畢竟是不好聽。
空穴來風,豈無因?
是以,那些之前還對黃壤念念的仙門俊傑,也慢慢打消了思。
是,張疏酒的兒子張柏確實是個上佳的人選。
一來,何、張、武三人一直央著黃壤培育良種,他們對黃壤十推崇。再加上謝紅塵素來清正,張疏酒並非偏聽偏信之人。
隻是一點謠言,張疏酒一家絕不會當真。他們最有可同意這門親事。
二來,問閣也是仙門一棵巨樹,謝紅塵的弟子與張家結親,不僅打消謠言,於家也是麵上有光。絕不會辱了玉壺仙宗的名聲。
謝靈璧真是個好算盤。
監正大人冷。
、是——為她說親,可有問過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