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銳利如鷹,身姿筆直,威怒不揚,卻令人不敢直視。有些人的尊貴,似乎與生俱來一般。
黃壤看了一眼方才剪下的胡須,心中驚歎!
因為監正久久不歸,門口守衛已經連他都不認得了。
但他身上的官袍,眾人總是識得的。
“監……監正……”守衛結巴著不敢相信。
畢竟現在,仙門之巔所站立的一共就兩個人。
一個是玉壺仙宗謝紅塵,他少時便有第一劍仙的美譽。如今閉關修煉,甚少理事。玉壺仙宗的事,已經由其首徒聶青藍打理。眾人都猜測,要不了多久,他便會徹底退位,成為玉壺仙宗老祖。
再一個,便是司天監第一秋。他師從秋彥明,少時鑄器之精,天下聞名。後來連逢奇遇,不僅功力大進,更是得了異獸之體。
因著他與謝紅塵都跟黃壤有著奇異的關聯,眾人對此一直頗多揣測,不知他與謝紅塵一戰,誰勝誰負。
當然,雖然修為勝負不可知,但有一點眾人都是公認的。
監正肯定有“異於常人之能”,當年怪夢之中,便有十幾名京中名妓稱他“腰纏異寶”。單從這一點來說,他定能勝出謝宗主許多。這個無人質疑。
可第一秋也匿跡多年了。
這兩個神祖牌位,幾乎已經隻剩傳說。
守衛哪能不驚?
監正大人並不理會這二人,徑直往裡走去。守衛卻不敢怠慢,一路疾跑入內。
不一會兒,監副李祿、鮑武,以及四位少監紛紛趕來。
“監正!”諸人齊齊叩拜,心中激動難言。
李祿偷偷看過去,隻見第一秋紫袍玉帶,衣飾整潔,麵容雖然冷峻,但與從前差彆不大。他輕籲一口氣,這才看見第一秋身後,還跟著另一個人!
李監副嚇了一跳,他注視半晌,問:“監正,這位姑娘是……”
他當然認識黃壤,但是黃壤畢竟是死了。
民間皆傳第一秋絕情,可唯有他們這些近身下屬方才知道,這個人心中有著怎樣的傷情。
第一秋要表現出對一個人的輕蔑,那可真是太到位了。他輕飄飄地道:“侍女。”
“侍、侍女?”眾人的目光儘落在黃壤身上,人人猶疑。
這樣一張臉,這樣的身段,不是黃壤還能是誰?
黃壤也是個睜著眼睛說瞎話的高手,她忙向眾人深深一拜,道:“阿染拜見諸位大人。”
她言語拘謹,真是掩飾不住的慌張。
眾人聽她連聲音都無比熟悉,難免滿心懷疑,卻又不敢確定。
“阿壤?”李祿道。
黃壤正要解釋,第一秋已經道:“身為侍女,連端茶倒水也不會麼?若是如此蠢笨,索性自去,免受羞辱。”
!!你入戲倒是很快啊!
黃壤忙嬌怯怯地道:“大人息怒,奴婢這就去!”
她忙問了茶房,腳步匆匆地去了。
眾人一看第一秋的態度,登時都信了幾分。
——若這姑娘真是阿壤,自家監正怎麼可能如此冷言冷語?
於是,等到黃壤端著茶水返回的時候,眾人眼中便都現出幾分憐色。
黃壤誠惶誠恐地將茶水送進去,第一秋麵目冰冷,道:“門外候著。”
“是。”黃壤向他拜了一拜,忙不迭去到門外。
李祿等人一邊向他彙報這些年司天監的情況,一邊不時瞟向門外。
這姑娘,就連衣著、發飾也跟阿壤一模一樣。
簡直就是替身嘛!
黃壤守在門口,不敢走開。
不一會兒,朱湘、談奇等人先出來。看見她,朱湘哪還能忍住心中好奇?
她扯過黃壤,小聲道:“你也叫阿壤?”
黃壤故作不識,道:“正是。”
朱湘雙眼放光,問:“土壤的壤?”
八卦死你吧!黃壤低眉順眼,小聲道:“一塵不染的染。是大人為小女子取的。”
這也太可憐了吧!朱湘一臉同情,問:“那你這身衣裙……”
黃壤說:“公子說……奴家穿這一身好看。”
朱湘簡直想替她哭一場:“那你自己……喜歡麼?”
黃壤搖搖頭,又點點頭,半晌方才強忍委屈,道:“大人喜歡的,奴家便喜歡。”
“人間慘劇啊!”朱少監憤憤不平。
黃壤作戲上癮,她立刻開始添油加醋,一臉逆來順受地道:“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雖然平時脾氣壞了些,但隻要能跟在他身邊,作牛作馬,我都心甘情願……”
她溫柔乖順地演了一出苦情戲,聽得朱少監大呼作孽。
而此時,房裡的李祿和鮑武已經出來。
二人看向黃壤,皆是說不出的古怪。
房裡,監正大人道:“茶涼了。”
黃壤答應一聲,慌忙進去。
這是去換熱茶了?
李監副搖頭歎氣,不料,一旁的鮑武卻突然道:“有點念想也好。”
這話不奇怪,但出自他口,就太詭異了。
眾人都向他看,他卻隻是拍了拍腰間金刀:“來幾個小子,隨鮑爺巡查去!”
一直等到他帶人離開,李祿才喃喃道:“時間太快了。”
——時間真是太快了,連鮑武說話,都開始有點深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