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第二節晚自習已經開始了,老馬坐在前麵看自習,簡子星得到他示意後無聲地回到座位旁。
一屋子的人都在奮筆疾書,隻有仲辰趴在桌上,剛發的練習冊打開豎著擋在臉前,人貓在練習冊後閉著眼半死不活。
“我進一下。”簡子星說。
過了有兩秒鐘,仲辰才睜開眼坐起來,盯了他好一會才像是認出來是誰。
“裡邊請。”仲辰打著哈欠站起來。
簡子星從他身邊擦過的時候,感覺他有點虛弱。
一個一八五肩寬腿長的大男生,虛得好像動一下都能去半條命。
他回到座位上坐好,掏出書,仲辰又倒在了桌上。
簡子星隱隱覺得老馬正在用非常擔憂的眼神看著這邊,一抬頭,果然和老馬撞了個對視。
片刻後,他把視線收回到書本上,壓低聲,“喂。”
身邊人死得很透。
“喂。”簡子星歎口氣,桌子底下虛踹了他一腳,“彆裝死。”
仲辰保持姿勢沒動,隻是睜開了眼,看著他。
簡子星拉開書包,一邊掏裡麵的塑料袋一邊說,“這是還早上的米糕,懶得欠你人情,你愛吃不……”
話沒說完,趴著的某人眼睛亮了一下。
“還我?”仲辰坐直身子,看著那兩張烤糖餅,“半塊米糕還兩張餅?”
簡子星麵無表情,“是大半塊米糕,鑲著一整塊分量的大棗和核桃。”
“公平公正是吧?”仲辰忍不住笑起來,桌下屈起的長腿伸開,笑眯眯,“收下了,一首感恩的心送給少俠。”
簡子星無語,看著他把兩張餅接過去,撕開袋子就咬。
吃相比昨晚克製了一丁點,但仍然說不上斯文。兩張糖餅疊在一塊連咬三口,腮幫子鼓成乒乓球那麼大。
但這家夥狼吞虎咽反而讓人瞧著舒服,好像飯就該這麼吃。
簡子星看了一會才忽覺自己無聊,低下頭把書翻了一頁。
沒多久,一張衛生紙被推了過來。上麵用黑色水筆寫著一行字——餅比糕貴,下次遇事我罩你一次。
字跡倒是瀟灑英氣,簡子星冷淡地撇了撇嘴角,落下四個字推回去:不用找了。
班級裡靜悄悄,坐在最後排往前麵看去,後腦勺一層一層黑壓壓的。
複讀班在整個高三都是不一樣的存在。因為上過戰場,因為在戰役裡“死”過一次,所以更知道如何去爭取,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比應屆高三生更加上道。
簡子星看完講阻力的一章後,從書包裡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皮麵手賬本。
這是小蟹的成長日記,從幾年前第一次紙上搭建小蟹1.0的原型時就有了,每一次材料更新和建模調整都記錄在這個本裡。後來小蟹逐漸成型,簡子星就在本子裡寫寫它的賽場記錄,偶爾也記兩筆有的沒的。
但大多數時間,他並不會在上麵寫自己的事,隻有心裡非常不安定時才會和自己嘮叨幾句,這個本能給他莫大的安全感。
他翻過一頁頁泛黃的記錄,在一頁新的白紙上寫下了日期。
“7月最後一天,英中開學了。護士說爸這周內不醒就會變成植物。這事經不起細想,希望小蟹早點把爸叫醒。”
簡子星筆尖稍頓,另起一行又寫道——
“但運數銼磨也不過如此,明年我會帶著小蟹走得更高。”
仲辰忽然隔著手賬本敲了敲門,“少俠本子豎那麼高,不會是在寫日記吧。”
簡子星翻個白眼,又加了一行。
“以及,英中複讀班烏煙瘴氣,身邊還坐了一匹令人迷惑的餓狼。”
仲辰隔著豎起的本子有些惋惜地嘖了一聲,“少俠有點不愛理人呢。”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仲辰低頭摁了幾下手機後就走了出去。人走沒一會,高昂就一屁股坐了過來。
“哎。我覺得我得跟你說個事。”
“嗯?”簡子星從書裡抬起眼。
高昂有些為難地嘶了兩聲,壓低聲,“是爺們不該在背後嚼人口舌哈,但我剛上廁所聽人小聲議論,就這位爺。”他說著,手指在仲辰桌麵上點了點,“好像有點混啊。”
簡子星笑笑,“不用委婉,收保護費的事麼。”
“這你都知道?”高昂瞪大眼,“你怎麼知道的?”
簡子星頓頓,“說來話長。”
“啊。”高昂又說,“反正你小心點吧,彆走太近了。倒不是惹不起,但高四了,你家事還一堆,犯不上添彆的堵。”
簡子星嗯了聲,“放心,他要是敢來找不痛快,腿都給他鉗斷。”
高昂笑起來,“蟹哥威武。”
第三節自習仲辰沒回來,倒是老馬進來讓大家先停一下筆。
“說一下這周末的模考。”他停頓住,無奈地看向簡子星,“仲辰呢?”
“不知道。”簡子星實話實說。
老馬歎口氣,“行吧,那我先說。”
“按照英中的傳統,再過兩周就是分班考,但這次考試與咱們複讀班沒關係。學校為你們單獨準備了本周末的模擬測驗,幫大家迅速恢複狀態,也能讓老師們對你們每個人摸個底。”
底下人人嚴肅,對被剝奪周末習以為常,沒有任何抱怨。
老馬又說,“這次測試隻考數學和理綜,一天考完,難度甚至會超過今年高考,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學生們一邊點頭一邊翻出學習資料繼續做題,坐在前麵的馬飛塵和李乾坤腦袋湊在一塊討論一道電磁場裡的受力分析,簡子星對物理很敏感,坐在後邊聽了一會,倆人各有思路,但都有點繞。
他隨手扯過一張紙,從他們的討論中飛快還原出原題,然後幾筆畫好受力分析圖,指尖在紙上點了兩下後,隨手寫下一個12。
“最後是12牛嗎?”李乾坤問馬飛塵。
馬飛塵點頭,“對。”
簡子星又把紙折了起來,隨手往書桌堂裡一塞,繼續看他的動力學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