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剩下幾天過得很安靜,簡子星泡在宿舍自習室為下一場比賽畫圖, 仲辰則趴在他身邊猛獸冬眠, 偶爾醒了眯著眼隨便寫兩道數學題。
簡子星其實覺得仲辰智商水平確實還可以, 給他寫的那些複習資料也沒見他反複琢磨, 但作業題基本都寫對了, 除了有時困得閉著眼一秒填三道選擇。
假期最後一天他們又去醫院看老爸, 老爸現在能安安靜靜地坐在病床上看宮鬥片, 他在旁邊端著一盆洗乾淨的草莓,摘掉葉子遞過去,他遞一個老爸就吃一個,非常乖巧。
但仲辰是個挺沒正經的, 時不時會伸手把老爸的草莓搶走, 老爸死水般的眼神中漸漸摻上了一絲恨。
從醫院出來一路上簡子星心情都很好,像掛了一個熱氣球, 止不住地往上揚。
“就說你爸沒事, 現在信我了吧。”仲辰雙手插著兜在他身邊倒退著走, “而且不能太順著他, 你總順著他,他的情緒沒點波瀾,還怎麼往前邁步啊?你得給他來點挫折教育。”
“放屁呢。”簡子星撇撇嘴,“你就是想吃草莓, 彆給自己找借口。”
仲辰笑眯眯點頭, “是啊, 我就是想吃草莓啊。”
落日給他一側頭發鍍上暖暖的金色, 仲辰發量驚人,他隨手往後捋了一把,露出耳骨旁銀色的小耳釘,霎時也被籠進那片光輝。
簡子星感覺心裡有點癢癢,像有人拿一隻狗尾巴草在挑逗。
“耳朵已經不發炎了。”仲辰嘟囔,“我決定把店老板的叮囑忘光光,今晚回去就換上和你一樣的耳釘。”
“直接說想要明早大搖大擺晃進教室得了,你就是想顯擺。”簡子星無情戳穿。
“竟然被發現了呢。”仲辰誇張地歎息一聲,又喜滋滋地勾起嘴角,“對啊,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咱倆就是一夥的。”
今晚返校沒有晚自習,可以在外麵多浪一會。兩人等了三班公交車才等到有座位,上車後簡子星就有點困了,靠在座位裡閉眼休息。
前麵的大爺拿一個非常古董的小收音機聽廣播新聞,手上哢哢哢地摁著唯一一個按鍵切換頻道,配合著車廂裡的喧鬨,特彆催眠。
“西城朝陽路發生兩連追尾,交通擁堵,請司機們及時規避以免……”
哢。
“下麵為您帶來浮動油價預測,根據最新石油……”
哢。
“據前線記者透露,李天王與一女子在酒店停車場……”
哢。
老頭不滿地嘟囔了一句沒營養,手上更加快速地跳著頻。
簡子星困得迷糊,腦子裡遲鈍了半天才意識到李天王是一個姓李的歌手,而不是托塔天王李靖。
娛樂電台主播的聲音忽然變的嚴肅,“下麵為您插播一條H省、J省、L省公安廳的聯合播報,請關注。”
“尋光掃毒專項大案已於今日淩晨宣告結束。本項特彆行動曆時五年零九個月,幾經蟄伏與晦藏,起底毒網涉案人士超兩百人。五月底抓捕歸案的毒/梟陳某平僅為其中一環,目前公安已完成全部掃尾工作,前線乾警與臥底英雄已平安歸隊,預計將於下周下達正式的全**警聯合表彰……”
簡子星閉著眼有些遲鈍地琢磨了一會,忽然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尋常小案。
五年零九個月,三省公安聯報僅作為正式通告的先導,還牽扯到了電影裡才會出現的“臥底英雄”。
他有些困倦地睜開眼,“這算不算年度重案啊。”
剛才的播報是插播,收音機裡又變成了流行歌曲,老頭歎口氣重新開始瘋狂切頻。
簡子星醒了一會覺發現仲辰沒搭理自己,於是扭頭往旁邊看。
“你……”他隨即驚訝地睜大眼,“你怎麼了?”
仲辰側臉頭發遮著眼睛,隻能看見嘴唇在發抖,放在腿上的雙手也一樣,哆嗦得不像話。
“你很冷嗎?”簡子星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感冒了?不應該啊……”
好一會,仲辰才深吸一口氣,勉強止住渾身的哆嗦。他沒有看簡子星,隻是向後靠進座椅裡,用另一隻手輕輕覆住雙眼。
“沒事。”喑啞的嗓音讓人想起海岸上失水乾涸的一尾魚。
“我閉眼休息一會,下車叫我。”他低聲道。
簡子星愣了好一會才說出一句好,目光落到兩人拉著的手上,又忽然在意識深處捕捉到什麼,看了一眼老頭手裡的收音機。
簡子星忽然覺得心往下墜了一拍,聯想到仲辰之前提起他老爸的隻言片語,一切似乎都在奔著一個最壞的局麵去。
他不敢深想,隻能下意識攥緊仲辰的手,希望給他一點力量。
過好一會,攥著的另一隻手才放鬆一些,冷汗被捂熱,閉眼的那個人也沒那麼繃著了。
簡子星默默措辭半天,終於低聲問道:“你爸他……”
話說一半又卡回喉嚨裡。
仲辰聽見百餘名毒販全部落網的消息後忽然失態,他沒法控製自己不往那個方向想,原本想問你爸是不是回不來了,但無論怎麼琢磨都沒法委婉。
仲辰終於放下捂著眼睛的另一隻手,詢問地看過來。
簡子星把心一橫,輕聲問道:“你爸跟剛才這個廣播,有關係嗎?”
對麵那雙眼眸十分平靜,過一會仲辰才輕輕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