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來的除了宮懌、影一、謝顯和秦艽,便隻有唐家的幾個人。一個叫唐豐的中年漢子,帶著兩個夥計。
看得出三人是老走這條路的,一路上各處都熟悉,也是通過他們,秦艽等人才知道為何唐家人的地位會如此特殊。
唐家除了是巴水鎮的大地主,同時也是商人,他們專做和蠻族有關的生意。例如每個月都有唐家人帶著各種貨物,行走在群山峻嶺之間,前往那些隱藏在大山之中蠻族的聚集地。他們帶去了鹽、糖、鐵和布料等等蠻族人必備之物,又從蠻族人手中換來各種藥材、礦石、特產等。
據說唐家的祖上就是做行腳商,還是專門做蠻族人的生意,這種活兒在當時太苦了,也太危險,一般人都不會做。可偏偏唐家人就是靠著幾代人的苦心經營,把這生意做成了‘勢’。
其實到了現在,唐家人已經不指望做這些生意賺銀子了,而是通過撫夷成為朝廷和蠻族的中間橋梁,借此來壯大自己。就好比鹽和茶都受朝廷管製,但唐家就能獲得格外的特權。
因為什麼,不言而喻。
而唐豐雖然姓唐,但並不是真正的唐家人,他有蠻人血統,是唐家家主收養來的。諸如唐豐這樣的人,唐家有很多,大多因為有異族血統,受兩族的鄙夷和排擠。唐家卻給了他們一個如魚得水及賴以為生的領地,讓他們可以堂堂正正成為一個人。
唐家的人很聰明。
這是宮懌說的,秦艽也覺得是這樣,也是通過這次,秦艽才明白什麼叫做‘勢’,明白了‘勢’的含義,卻依舊仿佛隔了一層紗,暫時還沒戳破。
……
山路很難走,走到最後反正秦艽是已經摸不清楚方向了。
他們已經在山裡走了三天,白天腳下不停,晚上就露宿荒野,每天都是伴著野獸的嚎叫入眠,幾日下來秦艽也麻木了。據唐豐說,這個時間來雖然天冷,但也不是沒好處的,等再過段時間,山裡的蟲蟻就都出來了,像他們這樣沒有走過這種路的人肯定受不了。
“停下,歇息一會兒。”來到一處溪流旁,唐豐停下腳步說。
一行人放下背簍,各自找地方坐下,秦艽現在不光想坐,還想躺。
“唐叔,還得多久才能到?”
唐豐掏出水囊,灌了口水道:“再有一日就能到了。”
他從手下手裡接過肉乾和麵餅,一麵吃著一麵道:“這寨子和一般的寨子不一樣,藏得深。他們極少跟外麵人接觸,也不知道你們那位二師兄是怎麼找過去的。”
秦艽乾笑一聲:“誰知道呢,估計是湊巧吧。”
她拽過背簍,從裡麵掏出饅頭和肉乾,遞給影一和宮懌。自打進入山區後,他們一行人每個人身上就多了個背簍,裡麵放著乾糧、水和一些雜物,唐豐三人還帶了帳篷。
她沒力氣,宮懌有病在身,所以他們的東西都集中在影一的背簍裡。
秦艽翻了翻剩下的肉乾和乾糧,剛好還夠一日的補給,看來唐豐他們都是提前算好的。
“你吃一點吧,頭還疼嗎?”
宮懌捏著乾糧,皺眉搖了搖頭。
他本來就瘦,現在比之前更瘦了,以前線條柔和的臉,現在多了些棱角,鋒利得像刀。
“多少吃一點,明天就能到了。”礙著有唐豐幾個人在,秦艽也不好說什麼,隻能捏了捏他的手,又把水囊遞給他。
又歇息了會兒,一行人再度啟程,秦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期盼能快點到達一個地方。
……
這座苗寨是依山而建,占地麵積很大,一眼看不到儘頭。
他們不懂苗蠻的話,隻能聽著唐豐嘰裡咕嚕和對方交涉,但隻看對方臉上的笑,也能看出對方還是挺歡迎唐豐的。
經過唐豐的解釋才知道,他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這個苗寨剛好在他轄下範圍之內,所以這次家主才會挑了他帶幾人來。
跟著進了苗寨,有許多小孩和年紀的小姑娘站在遠處看他們。
一排排一棟棟的吊腳樓,據唐豐說這是苗寨獨有的建築,因為大山裡山高坡陡,潮濕多霧,所以一般房子的一樓是沒辦法住人的,才會形成這種特色。
一路上有很多寨子裡的人和唐豐打招呼,看得出和他很熟,他們來到一處吊腳樓前,唐豐領著他們進了屋子,又留下兩個夥計陪他們,就匆匆離開了。
秦艽進屋裡看了下。
這棟房子很簡陋,裡麵的家具也很簡陋。進門是個四方的堂間,除了一張矮桌和幾張草墊,彆無他物。往裡麵行去,並排有三間房,靠牆是床,除了床以外,有個四方矮桌,靠著牆有個木櫃。
房子是木製的,家具和床都是原木色,沒有刷任何漆,不過牆上倒是掛了些模樣和顏色都很奇怪的東西,秦艽也不認識,就沒有多看。
過了很久,唐豐才回來,跟宮懌他們說,他去見了寨子的首領,已經把來意說明了,但首領並沒有給回話,今晚他們寨子裡祭神,一切都要等過了今晚再說。
但可以允許他們見上官歸,等會人就過來了。
正說著,一個身穿靛藍色對襟褂子和灰色大腳長褲的男青年走了進來,一身普通苗蠻青年的打扮,卻赫然是上官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