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蕭皇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不可能並存。誰有價值,蕭家就會倒向誰,倒向蕭皇後時,她隻能任人侮辱,現在她懷了龍嗣,蕭家沒理由不倒向她,她不趁著此時下手,難道給自己留個禍害?
“您腹中的孩子還未生,陛下的態度不明,若是此時死了皇後,恐讓人坐收漁人之利,您彆忘了還有劉貴妃在。”
蕭婕妤猛地坐起,瞪著彩珠。
她依舊不卑不亢,半垂著眼臉,說的話卻比任何人都紮心。蕭婕妤躺了回去,臉上依舊是冷笑著,可她也清楚彩珠說的話不是虛假。
蕭家會容著她去鬥蕭皇後,是基於不會損害蕭家的利益,若是便宜了旁人,便不會置之不理了。
“命人先給鳳儀宮送些柴炭。”
彩珠鬆了口氣,應了聲是,正打算叫人去辦,這時從殿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宮女。
“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去了鳳儀宮。”
蕭婕妤忽的一下又坐了起來,這次卻是閃了腰,麵露痛楚之色,卻顧不得這些。
“陛下去鳳儀宮,陛下去鳳儀宮做什麼?”
……
一夕之間,宮裡的天就變了。
元平帝去了一趟鳳儀宮,回來就命人封了劉貴妃的昭慶殿。沒人知道他要做什麼,直到又過了一日,才有些許消息傳出來,說陛下封了昭慶殿是和前皇後的死因有關,似乎立政殿大火並不是無端發生,而是人為。
其實以前元平帝便不信那場火是無緣無故發生,可查了很久都沒查出任何端倪,隻能作罷,如今既封了昭慶殿,自然不是無的放矢。而這件事和鳳儀宮有什麼關係,為何陛下去了一趟鳳儀宮,回來就封了昭慶殿,難道說蕭皇後對陛下說了什麼?
誰也不知道內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有些人樂得坐山觀虎鬥,可有些人卻是忌諱莫深,冥冥之中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
就在一切拿到台麵,元平帝命了人去審劉貴妃時,偏偏他在這個時候病倒了。
陛下龍體抱恙,隻能暫緩朝政之事,所幸有三省的幾位宰相在,一時半會也出不了什麼岔子。禦醫來給元平帝診脈,說他乃是舊疾發作,隻需靜心調養些日子,就能康複,隻是切記暫時不能打理朝政,因著他這病就忌怒忌躁,也勞累不得。
短時間有數位宰相打理朝政可行,但時間長了卻不行,元平帝這次病的凶險,竟是當朝暈倒了,誰也不知這靜心調養需要多少日子,便有大臣請奏讓太子監國,有太子與幾位宰相互相牽製,方是妥善之法。
反對此事的大臣眾多,但附議的大臣也有許多,其中兼任太子太師的左仆射魏畢同和太傅門下省侍中苟呈俱鼎力支持。在朝上議了幾日,相持不下,隻能經由元平帝處置。
元平帝準了這次請奏,下旨讓太子監國,與幾位宰相共同打理朝政之事。
*
“皇祖父,您多喝點藥吧,娘說多喝藥病就能好。”
平時寂靜無聲的甘露殿裡,今日卻是響著兩個童音,像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不休。
和貴拿著藥碗,服侍著元平帝服藥,甯兒扒在龍床邊上,看得目不轉睛。頡兒端了個小碟子站在一旁,裡麵放著芝麻糖。
“吃糖就不苦了。”以前頡兒喝藥喝得多,秦艽都是這麼哄他的,所以他特意讓人找了糖來。
元平帝看著兩個孩子,失笑道:“朕又不是小孩子。”
“可甯兒聽和貴說,您總是不吃藥呢,還得甯兒和哥哥來看著。”甯兒撐著下巴說,像個小大人似的,“所以您要把藥喝完,這樣我和哥哥就不會擔心您了。”
“你個小點點的娃兒,還知道什麼是擔心?”
“當然知道了。”甯兒點點頭,伸出巴掌,數著指頭說:“像娘總是擔心爹忙起來不吃飯,擔心我闖禍,擔心天冷了哥哥著涼,哥哥身體沒有我好,當然也有擔心皇祖父的病什麼時候能好。”
“你娘還擔心皇祖父?”
“娘說,皇祖父要早點好,不然該亂了。”這話是頡兒說的,甯兒跟在旁邊點點頭,兩個孩子說得沒心沒肺,自然不懂什麼叫亂了,可元平帝懂。
“亂什麼?不是還有你爹在。”
這時,有個小內侍走進來,稟報太子殿下來了。
元平帝自然不可能不見,再說還有兩個孩子,很快宮懌就從外麵走了進來。先對元平帝行了禮,方看向兩個孩子。
“你們有沒有吵到皇祖父休息?”
甯兒皺了皺鼻子:“我們才沒有呢,皇祖父天天睡覺好生無聊,我和哥哥陪他說話。”
“爹要和皇祖父議事,你們先去偏殿玩,等會兒跟爹一同回去。”
總體來說,甯兒雖頑皮,但還是挺聽話的,頡兒更不用說,兩人乖巧地去和元平帝道彆,就跟著人下去了。
等兩人走後,殿中氣氛頓時一凝,莫名充斥著一種也許叫尷尬的氛圍。
宮懌將這兩日朝堂上發生的事,大體說了一遍,元平帝一一給予意見。因為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所以對話很快就結束了,宮懌例行關心了下元平帝的身體情況,就退下了。
元平帝什麼也沒說,哪還能見到平時麵對兩個孩子時的笑臉,仿佛彼此不過是君臣,而不是父子。甚至連宮懌還未大婚那時都不如,也不知從什麼時候,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成了這般沒有多餘之言的狀態,可能彼此都有心結。
踏出寢殿,宮懌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和貴扶著元平帝讓他躺下的側影。他不信他不知最近下麵發生了什麼異動,可他為何什麼都不做,置若罔顧?
也許他明白他想乾什麼,隻是從感情上不願接受吧。
天越來越冷了,明明接近年關,宮裡卻絲毫沒有快過年的喜氣。宮懌剛出殿門,一陣寒風迎麵撲來,風裡仿佛藏了冰渣子,順著衣裳縫隙往裡鑽。
他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暖轎,是東宮的轎子。
兩個孩子已經上轎了,轎裡燃著炭火,十分暖和,宮懌掀了轎簾,看見她坐在裡麵,對著他笑。
“你怎麼來了,這麼冷。”他目光在她小腹上停留了一下。
“我怎麼知道你也會來,我是來接甯兒頡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