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私立醫院B超檢查室裡,三個男人一躺一坐一站,氣氛相當微妙焦灼。
江敘躺在檢查床上,露出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沈方煜站在一旁,頭上貼了塊紗布,抱著肘盯著B超儀上的畫麵,而唐可握著檢查探頭在江敘皮膚上滾動,眼睛底下吊著兩個大黑眼圈。
“江敘,”他說:“就因為你那天晚上讓我聽了幾句歌,我失眠兩宿了。”一閉上眼,就是連綿不絕無比洗腦的四句“啊~~~”。
江敘似笑非笑,“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了。”
“你失眠才怪,”沈方煜說:“我看你睡得挺香的。”
他話音一落,兩雙眼睛同時望向他。
一個充滿了八卦而震驚的探尋,一個暗含著殺人滅口的昭昭之心。
沈方煜:“……”
“咳咳。”沈方煜揮了揮手,對唐可道:“好好做檢查。”
唐醫生顯然沒辦法好好做檢查,他隻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你們……”他眼巴巴地看向江敘。
“我們沒同居。”江敘說。
“我沒說你們同居了啊!”唐可的瞳孔瘋狂顫動。
“……”江敘伸手去奪他手裡的檢查探頭,“你不做我自己來。”
“我來我來。”唐可不敢再追問了,他忙撿回自己老本行,重新接上剛剛被打斷的檢查。
四個月的孩子器官已經基本發育完全,生/殖器也分化的十分清晰,如果說上回檢查的時候還是看著像女孩,這次就差不多百分之七八十可以確認,江敘肚子裡的孩子的確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的頭出現在屏幕裡,唐可忙著測量雙頂徑,沈方煜湊近看了看,樂道:“長得挺像我,是個漂亮姑娘。”
二維B超的清晰度顯然並不能看清孩子的長相,江敘翻了個白眼,“這是二維B超不是四維彩超,你哪隻眼睛看出來像你的,”他又多看了幾眼屏幕裡的圖像,頓了頓道:“要像也是像我。”
唐可從來沒想到,他有一天居然能聽見這兩個卷王跟小學生搶玩具似的爭孩子像誰,這劇情實在是過於離譜玄幻,讓他一下沒控製住自己的表情,結果剛笑出聲,兩人同時看向他,異口同聲道:“你笑什麼?”
唐可的笑容硬生生僵在了臉上。
怎麼回事?
這兩個人不是對手嗎?
跟江敘關係更好的不應該是他唐可嗎?
怎麼現在看著跟他倆才是一家人似的。
而他這個江敘的多年好友,孩子的檢查醫師,反而看起來成了外人。
這不合理。
他正想反駁兩句,沈方煜忽然指著檢查儀上的畫麵道:“孩子的右胳膊是不是藏在背後了,這角度看不見,江敘,你要不下去走兩圈再上來查一遍?”
唐可看過去,還真是。
得了,還是彆走神了,再走神……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沈方煜一眼……恐怕連孩子的檢查醫師這身份都要被人搶走了。
這種情況在產檢中還算常見,一般來說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孩子沒生出來的時候,一切都不好說,萬一孩子真是右手有什麼問題才藏著,也不是沒有可能,江敘聞言放下衣服起身,“行。”
“我陪你。”沈方煜自然地跟上去,兩人並肩下樓。
剛剛反應過來的唐醫生望著兩人的背影,頭頂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因為上回江敘有不遵醫囑拖延產檢的前科,這次他才優先聯係了沈方煜,在他眼裡沈方煜就是個催江敘來檢查,幫江敘做手術的工具人……怎麼工具人眼瞅著還要上位取代他這個至交好友了呢。
唐可滿腦門兒官司地收拾完儀器,再次評價道:“這絕對不合理。”
*
唐可在的這家私立醫院很高檔,不僅在這寸土寸金的A城修了一片占地麵積不小的公園,還是貼著江邊而建,十月的江風吹拂在臉上,江灘上的蘆葦和荻花互相交錯,隨著江風浮動出一片雪白的雲霧。
散步道旁是自行車道,時不時有人騎車掠過,夜晚的燈掛在路兩旁的行道樹上,顯得夜色柔和。
“難怪現在一年年跳槽來私立醫院的人越來越多,”沈方煜感慨道:“這兒環境真是好啊,我都想辭職來這兒乾了。”
平日裡在醫院工作多,醫生們走路沒有不快的。江敘很少有機會這樣慢慢地走在路上,他望著樹梢上的一小點兒綴著星子似的桂花,聞言瞥了沈方煜一眼,“慢走不送?”
“那不行,”沈方煜說:“你不走,我就不能走,這是尊嚴問題。”他說著攬過江敘的肩,許是風景不錯,舒適而安逸,江敘也沒掙開。
迎麵一對夫妻推著牙牙學語的孩子和他們擦肩而過,掛在車上的鈴鐺被微風撞出了清脆的聲響,沈方煜忽然道:“江敘,你給孩子算過預產期嗎?”
江敘偏頭望著月光照耀下的江麵,他知道就算他不說,沈方煜這會兒肯定也在自己算,果不其然,沈方煜很快道:“好家夥,四月一號,”他忍不住笑了,“這孩子的預產期居然在愚人節左右,這緣分還真是……”
江敘一臉冷漠地打斷他,“這隻能說明你我的相遇就像是一場笑話。”
沈方煜絲毫沒有被他的冷言冷語打消熱情,思維又開始往彆的去處延伸,“哎,你說咱倆的孩子叫什麼名字好呢?要不就叫沈江,還挺大氣,又有你的姓,又有我的姓。”
江敘橫了他一眼,“那也是叫江沈。”
“沈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