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敘下班回來的時候,沈方煜剛剛做好晚飯。
昨天沈方煜跟他說今天有些私事,和人換了班到今天調休,他原本還以為沈方煜會很晚回來,結果快下班的時候,沈方煜給他發了消息,讓他回去吃晚飯。
正巧江敘也有點饞虎皮青椒,於是他特意為這頓飯空出了肚子,早早地回了家。
不料等他坐到餐桌前,才發現桌上的菜很多,可唯獨沒有那盤虎皮青椒。
這讓江敘有些小小的失落,他麵上不顯,狀似無意地問了沈方煜一句,“今天沒顯擺你的虎皮青椒?”
自從發現他對這道菜的評價還不錯之後,沈方煜經常做給他吃,還總是嘚瑟得不得了,說是把爺爺的廚藝傳承下來了。
“我……”沈方煜遲疑片刻道:“沒看見賣青椒的,”他給江敘舀了一勺玉米,“你要不嘗嘗這個。”
江敘垂下頭,望向碗裡黃橙橙的玉米粒,神色有些微妙。
他覺得今天沈方煜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但過問他白天去哪兒了似乎也並不禮貌。
這樣的想法從腦子裡一閃而過,江敘的神經突然一跳。
他什麼時候居然會開始好奇沈方煜的行蹤了?
這實在是太過於沒有分寸感,超過了兩個成年人應該有的社交距離。
江敘試圖把這點情緒壓回去,可嘗試了一會兒,卻發現他還是想知道。
很想很想。
一頓飯莫名吃的有些沉默,江敘頭一次發現,原來沈方煜安靜下來的時候,他們這個屋裡就真的沒有什麼聲音了。
江敘看了沈方煜一眼,他吃飯吃的很認真,沒跟他插科打諢,神色鄭重得仿佛咀嚼都需要思考似的,目光也有些遊離。
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讓沈方煜不開心了。
先是拒絕了和他一起睡,現在又不做他愛吃的菜,以前是他非要把調休時間和江敘安排在同一天,這次也是他主動錯開了兩人的調休時間。
江敘第一次就和沈方煜的相處這件事,短暫地進行了半分鐘的自我反思。
然後他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臉上的神色有些怔忪,似是極為不理解。
他居然在因為沈方煜反思?
這也太離譜了。
沈方煜又不是紙糊的,他能做什麼傷害沈方煜的事兒?
硬要說,也就是態度差了一點,可他都這樣跟沈方煜相處了十多年了,難道以前沈方煜不生氣,這兩天就突然生氣了?
那就跟他沒什麼關係,是沈方煜他自己的問題。
“江敘。”
他正這麼想著,沈方煜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嗯?”江敘抬眼望向他。
“你上次喜歡彆人是什麼時候?”
江敘咽下玉米粒,有些意外沈方煜的這個問題。
沈方煜這是想乾什麼,和他談心嗎?
要是放在之前,他可能懶得回答這種八卦的問題,可是因為今天的這一點反思,江敘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對沈方煜有耐心一點,於是他頓了頓道,簡明扼要道:“鐘藍。”
“你是怎麼知道你喜歡鐘藍的?...
”沈方煜又問。
“……”江敘無語地噎了噎,還是耐下性子道:“和她相處很舒服,很自然。”
“那你和吳哥相處不舒服不自然嗎?”沈方煜說:“你也喜歡吳哥嗎?”
江敘的耐心逐漸消失,“你說什麼呢?師哥都結婚了。”
“那我呢?”
“你什麼?”
“你和我相處舒服嗎?”
江敘聞言短暫地停頓了片刻,很輕地“嗯”了一聲,“還行。”
沈方煜得寸進尺地問道:“我沒有結婚,那你喜歡我嗎?”
江敘:“?”
他玉米粒吃了一半,聞言直接嗆進了氣管,他眼疾手快地抽了張紙巾捂住嘴,一聲接一聲劇烈咳嗽起來,臉色也因為窒息跟著染上了紅。
沈方煜忙給他拍背,一邊道:“你吃慢點啊。”
等江敘緩過來,眼角已經泛起了生理性的水光,他拿紙巾擦了擦,把眼角擦得略有些泛紅,沈方煜突然避開了他的目光。
“你抽什麼風?”江敘從餐桌上站起來,莫名其妙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開個玩笑,”沈方煜偏開臉,“這不是看你一整天都沒怎麼笑。”
“這是你今天第一次看見我。”江敘麵無表情指出來。
他今早起床的時候,沈方煜就走了,隻留下了桌上的早飯,一直到這會兒他下班,兩人才見上今天的第一麵。
“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江敘直白道。
“沒有,”沈方煜垂下目光,把碗筷疊到一起,他知道江敘大概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在狀態,搪塞道:“工作上的事。”
江敘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欲言又止半晌,還是說出口道:“如果是我幫得上你的,你可以和我說。”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來要幫沈方煜,開口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有些罕見,卻沒想到沈方煜一口回絕道:“不用了。”
江敘聽完直接冷著臉撂下筷子,轉身去了書房。
他沒把門關嚴,半隻耳朵聽著門外收拾餐具和洗碗嘩啦啦的水聲,然後一切安靜下來,可沈方煜並沒有來書房。
一般來說隻要不是開會,沈方煜不會在客廳和餐廳辦公,可是今天外麵並沒有沈方煜說話的聲音。
他沒有在開會。
但他也沒來書房辦公。
江敘抬眼望向對麵空落落的桌椅,還有旁邊那束紅玫瑰。曾經亮眼的花蕾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顏色,正枯萎而頹敗地強撐著最後一點生機。
他突然站起身,抱著整束凋謝的花丟到了門口,關上門的瞬間,坐在沙發上看文獻的沈方煜聞聲轉過來,“怎麼了?”
江敘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頭也沒回地坐回了書房。
*
“敘哥,奶茶。”
下午江敘剛從手術室出來,就撞見了正在辦公室派發奶茶的於桑。
他現在身體特殊,不能喝這些,擺手婉拒了於桑的好意。
“你最近怎麼這麼養生,我看你好像也挺久不喝咖啡了。”於桑說。
江敘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接了滿杯溫度正好的白開水,對於桑道:“喜事?”
之前於桑升上主治的時候剛請科室大家夥兒吃過一頓,這還沒過去多久,要不是有什麼大喜事,於桑也不至於又破費。...
於桑眼裡眉梢全是笑,“敘哥,我找著對象了。”
江敘有些意外,眼裡也添了幾分高興,“恭喜啊。”
他知道於桑一直也很拚,這麼多年也沒空找個對象,以前聚餐的時候於桑就經常叨叨說有個暗戀了很多年的女孩,他總怕再不表白,人家就快嫁人了。
“以前沒什麼錢,也沒時間,不敢去打擾她,”於桑說:“這回終於聘上主治了,我就跟她表白了,她說我得先追她才行,我還以為這是拒絕的意思,沒想到……”於桑越說臉越紅,笑意根本就藏不住,“還真讓我追到了。”
“不過我女朋友說我這人太直了,沒什麼情趣,”大概因為是甜蜜的煩惱,即使是說著這樣的話,於桑臉上依然堆滿了笑,他隨手從工位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江敘看,“我就買了這個,看看人家是怎麼經營情感關係的。”
江敘掃了一眼,大概是什麼情感大師的雞湯指南。
他平日裡對這種書多一個眼神都不會給,可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他今天少見地停頓了片刻,問道:“有用嗎?”
沉浸在愛情甜蜜裡的人脫口而出道:“當然有用啊,人與人之間關係總是得需要經營的嘛。”他說完又覺出什麼不對來,“怎麼了敘哥?你這是……打算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