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2 / 2)

S國時間,上午九點。

艾伯特醫生的手術正式開始,拿到轉播鏈接的濟華婦產科會議室坐滿了人。

江敘拿著筆記本推開門進來,跟上首的崔主任打了個招呼,照例坐到最前排的位置。

涉及到患者隱私保護,艾伯特醫生僅提供了兩個轉播視野,第一轉播視野畫麵視角聚焦在手術區域,鋪巾消毒已經結束,第二轉播視野聚焦在心電監護儀。

艾伯特醫生對手術和患者情況進行了一定的介紹,手術室安靜下來,江敘亦翻開了密密麻麻的筆記本,神色鄭重地望向了投影。

因為這台手術的嚴峻性和高風險,會議室的醫生們都很安靜,就連交頭接耳也壓低了聲音。

前半段的剖腹產手術非常順利,大概在開始手術半小時後,孩子就被成功取了出來。

在之前的討論和對Kenn的手術分析過程中,江敘和沈方煜就一致認為男性剖腹產手術最難的部分並非取出胎兒,而是之後的子宮及雙附件切除術。

正常人的體內通常隻有一套內生殖器官,而當兩套內生殖器官同時位於人體內時,原有的腹腔臟器分布可能會因為受到壓縮而出現移位,增加手術的難度,且男性的骨盆狹窄,可能會進一步促進這種移位。

另外,不同於常見的兩性畸形,能夠發展成具備受孕能力的病例,說明患者體內的子宮及雙附件已經發育到了非常完善的程度。

這意味著相關的血管和神經發育也發育得非常完整,至少已經到了可以為胎兒提供足夠的血供的情況。

然而,血管盤根錯節的過度發育,器官不好評估的各種移位,相當於完全推翻主刀醫生之前數年的解剖學知識,簡而言之,就是這類患者體內的臟器和血管分布情況,和醫生之前的知識儲備是有區彆的。

而這種區彆的大小,直接決定了手術的難度。

如果區彆不大,主刀醫生進行手術的時候足夠仔細,在原有的手術經驗上稍加開拓便可能得到比較好的手術結果,就像給已經擁有一部分知識積累的學生出稍加難度的思考題。

但如果區彆太大,無異於讓一個普通小學生直接去做高數題,步子邁得太大,很容易就摔個趔趄。

而相比Dr.Kenn,艾伯特醫生無異於是運氣不那麼好的一位。

當胎兒娩出,他開始確認子宮及雙附件情況的時候,江敘的臉色就變了。

畫麵中看不見艾伯特醫生的臉,但江敘想,此時艾伯特醫生的表情恐怕不會比他好看。

這位患者的腹腔臟器及血管分布情況,與解剖學教科書上的情況非常不一樣,更危險的是,他的兩套生殖器略有粘連,且血管分布格外複雜,乍一看,連頭緒都很難分辨出來。

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處理方法是放棄摘除子宮,僅摘除卵巢。

由於會對患者身體造成後續影響的激素,主要是從卵巢中產生的,在子宮摘除顯得較為困難的情況下,退而求其次先摘除卵巢是對現實最合理的妥協。

果然,艾伯特醫生探測過腹腔情況後,遲疑片刻,開始縫合子宮,準備摘除卵巢。

卵巢相對子宮而言的體積小很多,但這位患者的卵巢周圍血管和神經分布卻很密集,並且因為體積相對較小的緣故,幾乎讓人有些無從下手。

時間飛逝而過,視頻中頻頻出現艾伯特醫生要求擦汗的指示,江敘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手術進行到了最為關鍵的步驟,會議室眾人全都屏息凝神,連記筆記的沙沙聲也停下來,全神貫注地盯著艾伯特醫生的操作。

終於,一側卵巢被完整順利地摘除,這讓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江敘下意識地瞟了沈方煜一眼,卻沒想到沈方煜正好也在看他,兩人的目光隔著會議桌一觸即分,又同時看回屏幕。

很奇怪,分明這隻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對視,江敘的心卻寧靜了不少。

這位患者左右兩側卵巢情況相差不大,艾伯特醫生能成功完成一側,另一側也隻是時間問題。

會議室內緊張了許久的醫生們都往後靠了靠,喝水的喝水,喘氣的喘氣,在短暫的中場休息時間爭分奪秒地放鬆著,順便準備迎接手術成功的結果。

然而讓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水還沒來得及完全咽下去,就在艾伯特醫生開始進行另一側卵巢切除術沒多久,一聲驚呼突然從耳邊傳來,隨後顯示心電監護儀的第二轉播視野被切斷,很快緊跟著手術轉播視野也被切斷,會議室的投影儀驟然黑下來,徒留下麵麵相覷的一眾醫生們。

因為直播被切斷,他們無從得知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了同樣的猜測——手術出問題了。

江敘也不例外。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突然沒來由地覺得心跳的很快,眼前也有些霧蒙蒙得發黑。

哪怕竭力控製自己不要那麼想,思緒還是無法抑製地滑向最不好的猜測。

耳邊的議論不絕於耳,吵得他耳朵有些痛,還有人上前去調試設備,最後卻隻給大家報以了一個搖頭的姿勢。

“到底是怎麼了?”紛紛有人問。

“好像不隻是我們,所有的轉播鏈接都切斷了。”這是已經在用手機搜索的人。

會議室亂作一團,各式的吵嚷鬨哄哄的,江敘太陽穴有些刺痛。

他靜了靜心神,頭重腳輕地站起來,打算去衛生間洗把臉,結果剛走到一半,背後突然被人抱住了。

江敘隻是短暫地因為應激僵了一瞬,便很快鬆弛下來,轉過身靠到那人懷裡,任由他麵對麵地抱著他。

那是他習以為常的味道,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拽著沈方煜的白大褂,手指有些輕微地發抖,就像是溺水者拽著水中的浮萍。

沈方煜的手順著他的背一下一下安撫著,反複在他耳邊道:“沒事的,沒事的,你彆怕。”

江敘的下頜搭在沈方煜肩上,他垂著頭,閉著眼睛,很輕地搖著頭。

每個觀看了這場手術的人都期待著轉播頁麵再次亮起,然而會議室的燈亮了十二個小時,投影儀依然是一片漆黑。

沈方煜的手扶在江敘的後頸,把人緊緊地扣在懷裡。

自始至終,他都強撐著,沒有敢在江敘麵前把心裡同樣的恐懼露出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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