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怎麼像是誇你,但也說不上是罵你。
在周圍旁觀許久的黔首們聽下來,對楚昭好感倍增,隻覺楚昭不愧是樗裡走出去的孩子,對鄉人就是心慈啊。
不要趙大娘性命不說,擔心趙大娘被夫家休棄,還給了條為大人做工的路子。
是的,楚昭說是讓趙大娘真給自己當牛馬,但在鄉人聽來,這就是為貴人做事啊,是福氣啊。
黔首看天吃飯,稍有不慎就得餓肚子,給權貴做事,至少吃飯不必看天時。
至於說權貴大多脾氣不好難伺候,嗨,這世上哪有不受罪就能白撿的糧食。
裡正等人瞧著趙大娘的事兒落定,看向楚昭的眼神期期艾艾,滿是期待。
楚昭假作沒看見,一氣兒謝過眾人今日來賀的好意,再三拜彆送她回來還看了場好戲的蒙毅,就與娘親進了家門。
她不是猜不出裡正等人也想從她這兒討點好處。
但,開玩笑!?
她又不是做慈善的。
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不把裡正等人吊得七葷八素、夜不能寐、滿心懊喪之際,再分些肉湯表明自己從未把他們這些鄉人遺忘。
他們就隻會自得於自己眼光獨到,小上卿易於拿捏,而不會對楚昭真心感激依附。
將他們完全棄之不用也不可能。
新鮮的麥子得有人收;
還沒現世的磨盤得有人打;
做小麥宴的麵粉得有人磨;
推廣小麥得有試驗田和托兒……
更彆提往後。
人手啊人手,
她怎麼到處都缺人手。
“什麼?!搬家?!”
叔寧驚得站了起來。
“不是徹底搬走,是陛下在城中給我賜了一處大宅,方便平日裡出入宮廷。
得空時候,我還是想回來住些日子的。”
“應該的,應該的,這倒是應該的。
你如今身份非凡,住到鹹陽也是應有之義。”
“娘親如此激動,可是舍不得此處?”楚昭有所疑惑。
話說回來,有個問題她一直沒想明白。
那就是,她這一世到底姓什麼。
她娘一直喊她阿昭,她這一世的便宜老爹姓田,叫田大柱,她剛出生沒多久就去了。
所以按理來講,她這一世應該叫田昭才對。
天幕說她是楚昭,她原本以為是以後的自己因故改回了前世的姓氏。
但看周圍娘親等人對這個姓氏毫無意外的樣子,她不由懷疑,莫非這一世她也姓楚?
“我隻是舍不得你爹罷了,你爹田大柱是我見過這世上最好的男子,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他親手蓋得,我若不記著他,誰還能記得他。”
“那娘親,我為何不隨阿爹姓田?”楚昭可算得著機會把問題問出來了。
“要不怎麼說你阿爹是再好不過的人了。
當年我還是個小丫頭的時候就作為婢女隨著楚國公主嫁到秦國,在鹹陽宮中長大。
我那時駑鈍,不受公主待見,也常受其他宮人欺負。
所幸遇到了同是楚國出身的華陽太後,太後仁慈,我才得以在宮中安頓下來灑掃度日。
後來太後故去,彌留之際發下遺詔,允我們這些楚國出身的小宮女出宮歸家,唯一條件,就是我們生下的孩子得隨母姓。
我家早就沒人了,我不願千裡歸楚,便在鹹陽尋人嫁了。
你爹是那時唯一一個不介意孩子不隨他姓的人。
後來楚國國滅,再後來艱難有了你。
我總記著當初太後的恩典,總覺得,與其叫你隨我姓我也不確定是什麼的姓。
還不如我倆一起姓楚,姓太後她心心念念卻回不去的大楚。”
華陽太後楚昭知道,出身楚國貴族,是曾經秦孝文王的王後,如今秦始皇禮法上的奶奶,備受寵愛卻無子。
呂不韋就是重金勸她認了秦異人當兒子,才有了後來秦始皇這個孫子繼位的合理性。
若說是她思念回不去的娘家,耿耿於懷自己沒能有的孩子,才有了那樣的遺詔,楚昭覺得不是不能理解。
“那這位太後對我們也算是有大恩,若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請陛下應允我們前去拜祭一二。”楚昭努力安撫隨著回憶神色越發悲痛的她娘。
她娘聽到這話陡然精神:“太後雖去了,可太後侄女那一輩的楚國公主如今怕是都到了陛下宮中。
我記得當初楚國有一位小公主與太後長得極為肖似,太後頗為疼愛,總讓人往楚國遞信捎東西給她。
你出入後宮要是能遇到她,倒是可以替我問個安。”
與華陽太後長相相似的楚國公主麼?
楚昭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