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鬆餅的小銀叉停住了, 夭夭的表情變得若有所悟。
她盯著夜刀神狗朗,眼神中透出某種意味深長。
夜刀神狗朗淡定地回視過來。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要說在這個世界上, 有哪個人類, 可以做到讓自己的肉.體不會受到絲毫傷害, 不懼任何外力侵蝕,那就隻有被德累斯頓石板賦予了“不變”特性的白銀之王了。
那是一個,連時間都無法改變其存在的, 擁有著永恒的人類。
這個人, 就是夭夭的父親。
但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威斯曼。
因為這裡的他, 早就已經不再是白銀之王了。
休息室裡一下子變得針落可聞的安靜,喝著牛奶的Neko,和咬著鬆餅的Eri, 如出一轍地投來懵逼的目光。
夭夭放下刀叉,“小黑叔叔, 你不用裝了,這個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爹地讓你這麼說的吧?”
夜刀神狗朗完全沒有被戳穿的窘迫,他抱著手臂, 一臉鎮定,“不論何人說的, 事實便是如此。”
“哪有人這樣自己坑自己的嘛~”
夭夭小小聲抱怨, 重新拿起叉子戳起一塊小鬆餅。
夜刀神狗朗注視著她的神情,“你早就想到了?”
夭夭繼續吃著,不吭聲。
夜刀神狗朗明白了, 他心下歎氣,縱使知道是多此一舉,身為長輩的關懷還是讓他多嘴叮囑了一句,“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夭夭比誰都清楚,所以她這幾天才會這麼苦惱。
正是因為想到了辦法,可私心裡卻不願意去采用,理智與情感的小人在腦袋裡大打出手不分勝負,於是夭夭才整天無精打采的。
所有的力氣都被她用來對抗那個名為理智的小人了。
為了說服自己,於是費了超多腦細胞,想儘了各種方法,不論是思考出Pn B,還是想出一大堆那麼做以後會出現的糟糕後果,她在竭儘一切可能地為自己開脫,找出不那麼做的理由。
但是現在,被爹地一句話,輕輕鬆鬆地擊潰了。
夭夭反駁不了,她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也知道爹地指出這一點的用意正是希望她能直麵過去。
可是……
夜深人靜,睡不著所以抱著小豬布偶又在床上滾了一圈,夭夭猛然坐起身,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從床上翻身而下,赤著腳跑到了梳妝台邊。
從小抽屜裡找出放在裡麵的小木盒,打開,小木盒的絲絨襯墊裡躺著一枚五日元的金屬硬幣。
“那就看天意了~”
夭夭拿起它,拋到空中,而後用手背接住。
“字的一麵就去。”
夭夭一邊點頭一邊嘟囔,“硬幣是太宰的,要是選錯了,就全是太宰的錯~”
甩鍋完畢,夭夭輕鬆了,挪開按住硬幣的手,她盯著硬幣上的幾個字,不太情願地撇撇嘴。
“好吧,去就去嘛……”
……
夭夭一直不太願意回憶發生在七歲那年的事情,原因有很多,她也沒興趣一一羅列出來。不願意回想,這一個理由就已經足夠為她的任性做出解釋了。
爹地媽咪還有其他人從不強迫她做任何事情,也沒有非要她把經曆過的那些事全部說出來的意思,所以除了她自己,除了夜深人靜時那些荒蕪的夢,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真的知道她在那一年到底經曆了什麼。
隨手撈了一件外套披上,夭夭穿著拖鞋偷偷摸摸溜到了擺放著穿越器的實驗室。
這間實驗室需要進行指紋認證操作,夭夭當然是有這個權限的,她熟絡地開啟了機器,在操作台前忙碌起來。
室內沒開燈,顯示屏的藍光照在偏白的膚色上,透出冷冰冰的機械質感,夭夭麵無表情的站在黑黝黝的房間裡,看起來陰森森的。
很快,穿越器的主體部分,兩個交叉的環狀金屬上亮起了白色的光,這表示這台機器已經調試完畢,隻等最後輸入坐標,就可以啟動了。
手指停在了鍵盤上,夭夭鼓著臉,猶猶豫豫的,慢吞吞地一個鍵一個鍵地往下按。
按到最後一個鍵的時候,她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雖然隔得還很遠,但正在往這裡過來。
夭夭莫名地心虛了一下,趕緊敲了回車確認,拽起裙角一溜小跑地站在了穿越器下。
白光猛然亮起,室內一片刺目,夭夭忍不住用手遮了遮眼睛。
她聽到門被踹開的聲音,還聽到了野猿氣急敗壞地怒罵聲,她在心裡吐了吐舌頭。
光影晃動,位麵劇烈變換,讓人產生仿佛喝醉了酒的暈眩感,夭夭沒喝醉過,她都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紀,光怪陸離的色彩交替,倒是更像不小心吃了某種奇怪蘑菇產生的幻覺。
總覺得跟以往穿越的樣子不太一樣啊。
她疑惑地看著宛如萬花筒一樣的通道,頭頂,腳下,兩邊的牆壁,都晃得人眼暈,她好奇地走近過去仔細看。
“誒?”
她頗感有趣,“原來是一幅幅的畫啊……”
就像跑馬燈一樣,但是因為轉得太快了,所以根本來不及看清楚畫麵中有什麼,那些色彩就閃過去了,以至於看起來就像是連在一起的抽象畫,什麼都看不出來。
她想去摸摸看,剛伸出手,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我說,不想被卷進什麼奇奇怪怪的世界的話,最好不要亂碰哦~”
是個少年的嗓音,拖著尾音微微上揚了音節,懶懶的,又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嬌一樣。
夭夭轉過頭,就看到了他。
看起來果然是年紀不大的少年,靠著牆坐在邊上,一手握著把紅色刀鞘的武.士.刀。
“嗯?”
他偏了下頭,狹長紅眸好奇打量著她,隨後彎唇露出小虎牙來,“很可愛嘛你。”
夭夭歪頭,眨巴了一下眼睛,“你也很可愛呀。”
她很友好地問,“你是誰呀,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種問題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吧?”
他用刀拄著地麵借力站起來,朝前走了兩步,黑色小高跟靴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不認識我?”
他確認一樣指著自己問,臉上略微不滿。
夭夭困惑地搖搖頭。
少年撇嘴,“看起來是哪家新上任的審神者大人啊……”
他嘟囔,“您的初始刀肯定沒有選加州清光對不對,明明我這麼可愛,為什麼不選我?”
“咦?”
夭夭一臉無辜,“我可以選你?”
“當~然~啦~!”
少年用力點頭,然後皺起眉頭,“怎麼,你們本丸的狐之助連這種事情都沒有說清楚嗎?”
……本丸,狐之助,審神者,初始刀……
夭夭在心裡重複了一下這幾個陌生的詞彙,而後繼續笑眯眯地問,“那我要怎麼才能選你呀?”
少年顯得有些困惑,他奇怪地看看她,“如果初始刀沒有選加州清光的話,那就隻能寄希望在鍛刀或者出陣的時候可以遇到了。”
“反正加州清光也不是什麼稀有的刀,真的想要的話,很快就能入手了。”
他的語氣略微低落下來,偏轉開腦袋,“……所以才不會被珍惜吧……”
最後這句話幾乎是自言自語地低喃,其中的失落,與悲傷都被掩蓋在他彆開的眼睛裡。
“以後您要是有了加州清光,記得好好對他啊。”
他還是不看她,“沒有主人的疼愛,加州清光會很難過的……要是真的不喜歡了,冷落一點也沒關係,他能忍受寂寞……隻要彆把他一個人丟下就……”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有一根細細的手指,戳到了他臉上。
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