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沒睡好,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她,可猛然驚醒,看向視線傳來的方向,卻什麼也沒有。
她醒得早,醒來便再也睡不著了,身旁的少年看起來已經沒有大礙,她悄悄往師兄那邊瞥了一眼,卻突然對上他的視線。
寧卿眼珠轉動,天邊雲層隱隱透著微光,樹林裡籠罩著濃重的晨霧,但並不冷,她麵色困倦,卷起自己的小毯子放進芥子袋裡。
周圍的弟子還未醒,此時隻有她和師兄,她不知道他是何時醒來的,或許一睜眼就在打坐修煉吧。
可她沒去想,靈力被壓製的他要如何修煉。
過了一時半刻,糾結許久的寧卿還是轉了頭,衝著男人笑了下,儘量像往日相處那樣自然,“師兄,你醒了。”
裴謹點頭,兩人便沒了話說。
醒來無事的寧卿默默數著時間,希望可以過快一點,弟子們趕緊醒,這樣就能打破現在沉默的局麵。
這樣想了沒多久,她就感覺自己魔怔了,師兄已經不記得,她又何必呢。
可即便她再怎麼心理暗示自己,寧卿總覺得她和師兄的關係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樣。
紀樾醒來就見她一臉的惆悵,也不知在惆悵什麼。
他頭有些脹痛,看著身邊的人,想起昨夜他抱著寧卿不放,神色略微不自然,他還是一次抱著人不放。
白皙的臉上染上薄紅,他冷著臉欲蓋彌彰。
“昨晚……”他說了個開頭,後麵卻不知道怎麼說下去。
他的聲音喚回寧卿飄遠的心神,她沒怎麼聽清楚,疑惑地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
寧卿也沒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你身上有傷?昨晚你發熱了。”
“那你乾嘛把愈合膏給我?”
他身上的傷口看起來隻是皮外傷,這瓶愈合膏完全夠用。
但她沒想到,對彆人而言丹藥是何等珍貴的東西,紀樾現在的處境不算好,好不容易得來的愈合膏自然不會輕易使用。
寧卿說完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從芥子袋娶了一瓶愈合膏,遞給他,“我有很多。”
被妖族追殺以來,紀樾已經習慣了受傷,發熱也是常有的事,他並不認為有什麼。
將藥膏推回去,“我不用。”
寧卿想起之前給他祛熱丹,但他專門等在路上還給她的畫麵,便將瓷瓶收回了芥子袋。
他估計是不想欠她人情。
弟子們陸續醒來,除了寧卿其餘人都已辟穀,隻需要基本的休息,寧卿塞了些乾糧,便跟著隊伍繼續向秘境中心行進。
這裡是否是秘境中心還未可知,或許走了一日,他們隻是在秘境外圍打轉。
修士最大的依仗便是靈力,現下靈力被壓製,眾人心裡並不安穩。
走了近半日,終於走出樹林,遠處的沙丘起伏,狂風卷席黃沙,底下是寬闊的綠洲,和綠意盎然的
樹林分割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像是硬拚湊在一處。
弟子們更加警惕,“仙君,此處怕有古怪,我們是否原地休整,商議後再次啟程?”
“可。”
遠處風沙極大,一進去很容易失去方向。
弟子們雖已經辟穀,但需補充淡水,鑒於他們之前的遭遇,這處沙丘後很可能是沙漠,那裡不比水資源豐富的樹林,需要早做準備。
“將所有的水袋裝滿水。”有弟子提醒。
樹林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河,從這裡離開,進入廣闊無邊的沙漠,再想找到水可難了。
弟子們訓練有素,很快便將水袋裝滿。
既已經進入秘境,萬萬沒有退縮的道理,之前弟子們已經曆過沼澤,現在已經能夠適應此地的環境。
雖然沙丘近在眼前,可一走才發現從綠洲到那裡也有不短的距離,抵達時烏金西沉,天邊落日彆有一番意趣,但眾人無暇欣賞。
在綠洲暫作修整,第二日往眾人最為忌憚的沙漠行進。
原本在綠洲時就已十分悶熱,可到了沙漠才能真正感受到何為炎熱,烈陽炙烤,滾燙的沙子升騰熱氣。
沙子裡偶有毒蠍毒蟲爬過,一隻拳頭大的毒蠍順著寧卿的裙擺往上爬,在爬到後頸時,她渾身一僵。
正要讓落雪師姐給她看看是什麼,後頸閃過一點涼意,酥酥麻麻,裴謹捏住毒蠍,將其從寧卿的後頸拿下。
幾乎想都未想,男人手上用力,一把將外殼堅硬含著劇毒的蠍子捏碎。
白皙長指上,粘著蠍子藍黑交雜的粘稠內臟,有些惡心。
取出潔白的帕子將指節慢慢擦拭乾淨,抬眸時看見寧錯愕地看著他。
“師兄,有毒……”
師兄愛潔,這麼直接粗暴它是萬萬沒想到的。
“無事。”
說完這兩句,他便不再言語。
寧卿發現,師兄最近安靜得過了頭,雖然以往他也很安靜,可不似現在這樣,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伸手摸摸自己的後頸,此刻已沒了毒蠍,可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依舊殘留在皮膚之上。
蠍子微端尖銳,剛才師兄直接動手捏碎,會不會被尾刺紮到?寧卿有些擔心。
到底是她的師兄,即便再怎麼也做不到視而不見,寧卿走到男人身邊,將放了解毒丹的瓷瓶遞到他麵前。
“師兄,解毒丹。”
這還是從幻境出來寧卿第一次主動靠近他。
太過心軟,這是她的弱點。
垂眸靜靜看了她許久,看得寧卿渾身不自在。
寧卿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正想收回丹藥,裴謹卻從她手裡接過瓷瓶,拿過丹藥時,指尖輕觸她的手心,酥麻癢意從她的手心蔓延。
寧卿皺皺眉,抬頭去看師兄,他似乎在認真看著手裡的瓷瓶。
送出丹藥,轉身就要回到木落雪身邊,裴謹卻突然抬眼看過來,喚住她,
“阿寧。”
寧卿腳步頓住,她掐掐手心,轉身,“師兄。”
男人沒再說話。
師兄剛才的語氣極為平靜,可就是平靜到極致才令人愈發不安,他似乎……不太高興,是在不高興她避著他嗎?
昨晚半夜她看見的詭異畫麵突然在腦中閃過,寧卿心中一緊,連忙較快腳步。
可才走了幾步,她便聽見師兄說:“為何躲著我?”
她沒料到師兄會直接問出來。
師兄向來,是不會如此直白地問她的,雖然這也不算什麼,可她卻產生了一種被逼問的錯覺。
“師兄,我……”她想著如何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解釋。
兩人這奇怪的對話再次引來眾人的打量,不像是師兄妹,倒像是……
隨即想到之前宗門裡的流言,看來,這流言並非空穴來風。
寧卿發現周圍的視線,越發局促,她索性不再解釋,硬著頭皮繼續往落雪師姐那邊走。
“阿寧,你和你師兄鬨矛盾了?”木落雪小聲問她。
其實也沒鬨矛盾,但是這比鬨矛盾還要嚴重,他們這樣確實有些奇怪,就讓落雪師姐誤認為她們是鬨矛盾了吧。
其實她心裡是有些愧疚的,雖然幻境裡的事情也不是她願意的,但一想到師兄和落雪師姐是一對兒,她這心裡便左右覺得不對勁。
她不說話在木落雪看來就是默認了,但是兩人之前都好好的,為何突然鬨矛盾,難道。
木落雪眼神眉頭微皺,神情略有些嚴肅,“阿寧,你可是知道了什麼?”
這話太過突然,寧卿一時沒明白過來“師姐,我該知道什麼?”
看她這懵懂的樣子,看來是沒察覺,木落雪麵色稍稍鬆緩,她柔聲道:“阿寧,師姐的意思是你彆在意旁人的目光,他們都是瞎說的。”
寧卿一開始便察覺了周圍弟子們的視線,她明白師姐的意思,不過她並不是因為這個煩惱,那些人自然是瞎說的,師兄是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怎麼會像他們說的那樣,分明是造謠。
“師姐,我知道,我不會在意。”
見她沒有追問,木落雪放下心來,她不願意讓寧卿知道裴謹的心思,也不願寧卿再度陷入流言蜚語中,若她和裴謹在一起,她能想象到這會在修仙界掀起多大的風浪,在實力為尊的世界,弱者沒有話語權,一切流言對準的靶子隻會是寧卿。
她隻希望寧卿每日開開心心的,若她知道她師兄對她懷有彆的企圖,定然無法接受,裴謹,最好將他見不得人的心思永遠藏住。
木落雪看向裴謹的方向,眼神漸冷。
一行人穿過沙丘,抵達廣闊的沙漠,一眼望到底的沙子,沒有半點綠意。
遠處刮起大風,黃沙漫天,能見度極低,幾乎看不見遠處,寧卿伸手擋了擋吹過來的沙子。
衣裙被狂風刮得獵獵作響,這裡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寧卿快要被狂風吹走。
正想蹲下
減小阻力,手腕突然被握住,握住她手腕的大掌指腹帶著薄繭,有些癢,她瞬間想起幻境裡男人扣住她手腕,將她牢牢禁錮在床榻間的畫麵,寧卿條件反射立即將他的手甩開。
裴謹一時不備,掌中空空。
黃沙越卷越高,形成一堵高牆,寧卿快速趴下,才避免被風吹走的結局。
地麵的黃沙像是一條河流,竟開始緩慢流動,黃沙呈螺旋狀從四周旋轉至中心,地下像是有一個地底洞穴,沙子不斷流入洞裡,乍一看像是黃河中形成的旋渦。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