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沿著河道往上遊走,她和師兄就是被地下暗河衝出來,紀樾若是沒事大概率也會在這裡。
走到河的儘頭,是一個巨大的瀑布,數千米高的瀑布飛流直下,巨大的水流衝擊讓她無法走到瀑布後的洞穴裡。
寧卿圍著瀑布看了一圈,注意到岸邊一個枯樹枝上掛著類似布料的東西,湊近一看,是青藍色卷邊紋的碎布,感覺有些熟悉,紀樾穿的那身衣裳好像就是這個顏色。
既然這裡有他的衣裳,那豈不是說明他逃出來了?
但也可能他人不在,隻是碎掉的衣裳被水流衝了出來。
但是這布料太碎了,正常情況下怎麼會這麼碎,寧卿捏緊那塊布料,陷入沉默。
看向那瀑布之下翻滾著白色泡沫的深潭,她在岸邊靜靜坐下。
坐了會兒,起身開始往回趕,找不到紀樾,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師兄還受著傷,她得回去。
正要起身,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寧卿被嚇得身體一僵,轉頭時卻看見了她要找的人。
少年身上掛著幾塊破布,胸膛手臂甚至臉頰上被撕裂的傷口交錯,有些地方的皮肉翻卷泛白,觸目驚心。
在看到他的瞬間,寧卿積壓在心底的情緒頓時消散了一大半,但在發現那些傷口後,如潮水般的愧疚便又湧上心頭。
忙從芥子袋裡麵翻愈合膏,抬頭遞給紀樾,“快塗上!”
紀樾這回沒有推辭,從她手裡接過,坐下後,將藥膏認真塗抹到那些細密的傷口處,這些都是與那怪物搏鬥時受的傷,死不了。
“你怎麼出來的?”寧卿看著他身上的傷口,低聲問。
“殺了那怪物就出來了。”
他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寧卿卻知道這短短一句話描述的事情究竟有多凶險。
或許是那頭怪物體內含有聖靈之水,他恰好破除第四層封印,有了和那怪物一戰之力。
但那股力量隻是暫時的,在斬殺了那頭怪物後,反噬極為嚴重,恐怕好長時間都無法動用靈力,接著他便陷入昏迷,再次醒來時就到了這裡。
原本他已離開瀑布,打算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暫作修整,可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又折返回去,一眼看見寧卿蹲在地上。
“你怎麼在這兒?你師兄呢?”
藥膏塗抹到傷口處有些疼,他皺皺眉。
“我和師兄被暗流衝了出來,他在下遊。”
“那你怎麼在這兒?”紀樾塗抹藥膏的動作停下,側頭語氣莫名地問她。
寧卿沒回答,她來這兒自然是來找紀樾的,可他的性格一直都很彆扭,她直接這麼說,估計又被他冷嘲熱諷一頓。
她不回答,紀樾卻主動猜測,神色有些彆扭,“你是來找我的?”
見她點頭,紀樾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為他而來,第一次有了被人在乎的感覺。
“不說這個,快把藥膏塗上,師兄還在下麵
,我們得儘快回去。()”寧卿避而不談。
見他塗不了後背,主動從他手裡接過瓷瓶,我來吧。☆()”
紀樾沒說話,卻也沒拒絕。
她儘量放輕動作,二兩下將他的傷口處塗上藥膏,很快便發揮藥效,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現在你能走嗎?”寧卿問他。
“嗯。”少年冷淡點頭。
寧卿走在前頭,速度有些快,紀樾跟在後頭,她偶爾轉頭看看他,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回到裴謹所在的溪邊。
但是她並沒有看見師兄的影子,寧卿小跑著過去,環顧一圈,確實沒有,她慌了,怎麼會沒有呢,正要往前走,發現草地上有滴滴黑紅的血跡。
“怎麼了?”寧卿心神不寧的模樣引起紀樾的注意。
“師兄不見了。”
紀樾倒是沒覺得如何,裴謹好歹也是大乘境的修士,雖然這個幻境對靈力越高者壓製越厲害,可他即便沒了靈力也不至於沒有自保的能力。
“應該就在附近。”
寧卿環顧四周,草地裡麵是樹林,也不知道師兄是不是往裡麵走了。
“我們去裡麵看看。”
走了兩步,她又怕師兄隻是暫時離開很快會回來,便取了張紙條寫好字,用一塊石頭壓在草地上。
“走吧。”
兩人走進樹林,寧卿時不時喊上一聲,但隻能聽見蟲鳥的清脆叫聲,看著這安靜的林子,寧卿茫然無措,師兄到底去哪裡了,他會不會遇到危險?
“彆急,再找找。”紀樾冷著聲音安慰她。
對,師兄是男主,紀樾既然都能從那樣的險境脫困,師兄肯定也沒事的。
男主怎麼會出事,這番心理暗示很有效,她漸漸鎮定。
“你和你師兄的感情還挺好。”紀樾冷不丁道。
“嗯,師兄對我可好了。”寧卿喃喃。
穿書前她也有個哥哥,患有先天性白血病,父母離婚後將她們丟給了一個人住在偏僻山村的奶奶,便再也沒有回來過,自從奶奶去世,便隻剩下她和她哥兩人,但沒過多久,她哥也走了,沒錢沒爹媽,她自己一個人也跌跌撞撞地活了下來,但最後死在被拐賣逃跑的路上。
然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一個她想也不敢想的世界,任何事情有師兄給她撐腰,她什麼也不用管,甚至連飯都不需要她做,衣裳也不用她洗,她不必擔心沒吃的會餓,也不必怕下雨房頂漏水。
除了奶奶和哥哥,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師兄於她而言,是家人,是哥哥,不僅僅是師兄。
但也隻能是哥哥。
紀樾看出了她眼裡對裴謹的依賴,可她信任依賴的師兄可不止把她當師妹。
若是裴謹的心思暴·露,寧卿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是會為了昔日情誼選擇妥協,還是逃避?亦或是反目成仇?
無論是哪種,紀樾認為不會是最後一種,無論裴謹做出多過分的事情,寧卿恐怕都不會將問題怪在
() 她信賴的師兄身上,而是將一切歸結於她自己。
“以後若是你師兄有了喜歡的人。”
紀樾說到一半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這些事情和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何必追根究底。
“這很好啊,師兄有了喜歡的人,肯定會是一個好丈夫,也會是一個好父親。”寧卿笑著道。
也不知道師兄和落雪師姐的孩子會長什麼樣,不過兩人都這麼好看,孩子肯定會很可愛。
她還蠻喜歡小孩子的,軟乎乎的而且很貼心,不會像大人那樣藏著掖著,所有的情緒都會讓你知道,簡單純真。
寧卿臉上沒有任何失落或是吃醋的神情,紀樾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輕鬆,他現在確信,寧卿確實對她師兄隻有師兄妹情誼,不摻雜任何男女之情。
“那你呢?”紀樾問出口後有些後悔,但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我?”寧卿茫然,“我什麼?喜歡的人嗎?”
紀樾沒有否認。
寧卿很輕很輕地看了紀樾一眼,搖搖頭,垂眸道:“我沒有喜歡的人。”
他喜歡的是落雪師姐,男二怎麼會喜歡彆人呢,寧卿早早掐斷自己的萌生出來的感情。
紀樾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麼心情,他隻哦了一聲。
剛才,他竟然希望她說喜歡的人是。
他猛然想起什麼,現在他是以原貌示人,對寧卿而言他隻是一個才認識不久的普通朋友,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
可最近她對他卻多有關心。
寧卿發現身旁的少年突然陷入沉默,臉色還有些冷,莫名其妙的。
這樣的人不適合談戀愛,更不適合長遠發展,寧卿進一步掐斷自己的蠢蠢欲動的念頭。
“我們快些走吧。”
寧卿注意著周圍,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拐過一棵參天古樹,寧卿腳步一頓,像是突然發現什麼寶貝那般驚喜。
“師兄!”
裴謹靠坐在樹邊,極靜地看著她。
寧卿急切,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小跑到男人的身邊,“師兄,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外麵太熱。”聲音淺淡如水。
寧卿想起方才微風拂麵的清朗天氣,好像不熱?
但師兄說是就是,她沒有追問,“師兄,你身體還好嗎?”
“無礙。”
兩個字落地,再沒了話說,寧卿也不知道說什麼,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裴謹進入樹林是為了尋找解蛇毒的靈草,寧卿的解毒丹無法解此毒,但他並未找到,出去後用靈力壓製排出便是。
“師兄,我們走吧。”寧卿俯身去扶他,但被他避開了。
站在原地的寧卿不知所措,師兄生氣了,是氣她拋他去找紀樾麼?那確實該生氣。
她沒再說話,默默跟在師兄的身後,二人一路沉默地走出樹林,途徑一個山穀,寧卿耳邊響起團團的驚呼聲,【主人,有寶貝!】
情緒低落的寧卿一聽瞬間來了精神,【在哪裡?】
【繼續往前,應該就在附近!】
寧卿興衝衝的模樣被裴謹看在眼裡,少女心思來得快去得快,方才還為他憂心,可轉眼便忘了。
她若有了喜歡的人,恐怕也會轉頭就將他這個師兄忘記。
裴謹抿唇,眸色沉沉。
“師兄,我們快些走!”
寧卿現在也不去想怎麼讓師兄消氣了,消氣這事兒不急,但是寶貝錯過了那就沒了,隻能委屈委屈師兄了。
按照團團的指引前往山穀,路不太好走,但在看見山穀的全貌後,一切都值了!
她愣在原地,被眼前數不清的珍稀靈草晃花了眼。
這是真實存在的麼?
山穀裡,散發點點光亮的靈草在風中搖曳,這一大片山穀,全是靈草,而且品階最低的都是外麵要價不菲的玄級靈草,大部分是地級,甚至還有少量的天級靈草!
四個等級的靈草年份越久,價格和藥效也會天差地彆,這裡從十年到上萬年的靈草皆有,寧卿有種被彩票砸暈了的虛幻感。
隨便一株萬年靈草拿出去都是讓人搶破頭皮的存在,就連蒼雲宗也不見得有多少萬年靈草,可這裡直接出現了一大片。
之前她煉製丹藥缺乏主藥隻能暫停,可這裡竟然都有!
她幸福得快要暈過去!這種驚喜不亞於看見滿地的黃金,甚至比看見黃金更加興奮!
寧卿認識這些靈草,但紀樾和裴謹對此涉獵不多,但也知道這些東西的珍貴程度。
紀樾是狐妖,他壓根對這些不感興趣,對錢財更不感興趣,見寧卿兩眼發光恨不得撲上去的模樣,覺得好笑的同時又覺得可愛。
可愛,他皺皺眉,連忙將心頭的想法壓下去。
裴謹知道靈草對寧卿而言意味著什麼,見她歡快地將靈草收入芥子袋,將心頭低沉的情緒壓下,開始動手收集靈草。
紀樾見此,想了想也學著寧卿的動作,儘量完好地將靈草挖出。
挖了近半個時辰,卻隻挖了一小片,寧卿的芥子袋都快要裝滿了,沒事,師兄的芥子袋能放下一間屋子,這些靈草她能挖多少挖多少,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等秘境關閉,她可能一輩子都遇不上。
紀樾挖了一些後遞給寧卿。
看看他,又看看靈草,寧卿驚訝,“真的給我,這些可值錢了。”
“嗯。”
寧卿不客氣地收了,“你以後需要什麼丹藥可以來找我。”
既然幫她挖靈草,那她這自然也得做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