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拜堂(1 / 2)

() 祠堂正中,被村民精心打扮過的女生們集體靠邊站, 斯文俊秀的年輕男人舉著那朵紅豔豔的花, 字正腔圓, 如同做學術報告一樣大聲說道:

“這是剛剛說過的規矩,誰拿了這花, 生生死死就都是白無常的人, 三分鐘都沒過,你們就想讓白大人毀約?”

整個祠堂鴉雀無聲, 彆說普通村民,連椅子上的白姑姑都張著嘴,驚成一座雕像。

好半天,村長哆哆嗦嗦、氣急敗壞:“你……你這小夥子, 什、什麼毛病!”

秦峰鄭重點頭:“相思病,現在就想和白無常大人領證。”

眾人表情麻木地聽到他旁邊那位謝教授搖頭說:“不對, 陰間沒誰能給無常發結婚證,拜了堂敬告天地就行了。”

秦峰從善如流地更正:“嗯,現在就想和白無常大人拜堂。要不村長給當一下司儀?”

村長兩眼一翻,大有你再說一句我原地去世給你看的架勢。

還是村裡最年長的張二爺憋了好半天,顫巍巍說道:“你……你對無常爺爺的心意十分難得,但無常爺爺娶媳婦, 怎麼著也得無常爺爺自己同意……”

這叫什麼事兒啊?提防著萬一外人來找茬搗亂,誰想到居然是上門搶親的?

是誰的親都能搶的嗎?

村長戰戰兢兢,生怕本來就不高興的無常爺爺大發雷霆,誰知眾目睽睽之下, 太師椅上的神婆搖搖晃晃,一雙大白眼珠子翻來翻去,嗓子裡居然粗啞地擠出一句:“開弓沒有回頭箭,本無常豈能出爾反爾。況且他說得也有理,人合適了,男女不是大事。那便是他吧。”

於是村長再次抽了一口氣,把到了嘴邊準備訓斥秦峰的“倆男的拜堂不成體統” 硬生生換成了:“無常爺爺喜得美嬌……郎,思想先進令我等敬服哇!”

不管怎麼說,無常爺爺沒生氣!村長大喜過望。

陰風繞梁而起,整個祠堂裡的蠟燭瞬間全部熄滅,白姑姑語氣森森,裂開嘴巴無聲大笑,白慘慘的眼珠分明在秦峰身上看到了星星點點燦爛的功德金光。

村民們看不到,但但凡有點修為,都看得出那青年身帶功德,還有一絲隱約的罡氣,況且他在這種場麵都敢挺身而出——多麼明顯不過,那麼大功德,不是假扮教授的便衣,就是有修行的修道人。

功德是好東西啊。

“白姑姑”舔了舔嘴唇,說道:“既接了聘禮,婚約已定,不可更改,今夜子時便是吉時!”

他一說完,陰風戛然而止,窗外的陽光一下子照了進來,房梁上的銅鈴頃刻間全部靜止不動,燭火重新燃起,白姑姑的白眼也翻回了正常的眼珠,喉嚨裡咯咯響了兩聲,頭一歪,昏過去了。

村裡的老人們都很熟悉,這表示“無常爺爺”的神念已經走了,白姑姑的幾個徒弟趕忙上去把她扶下來休息,村長和負責婚禮禮儀的媒婆們看著秦峰,發現秦峰居然還把花戴到了胸口,正在和旁邊笑眯眯的青年炫耀,於是他們一個個臉白的白、紫的紫,相當精彩。

其中幾個“媒婆”五大三粗的,本是為了防止選中的女生鬨騰,秦峰對上他們的視線,立刻眼睛一亮就過來了,嚇得幾個媒婆反而後退了兩步。

一片混亂中,隻有常鵬遠嘀咕了一句:“一朵紙花就聘走了我們老a,太摳門了。”

“那你覺得什麼才算合適?”

常鵬遠下意識回答:“都是神仙了,有本事當然送個大飛機咯,老a就喜歡飛機,他以前能開我們隊裡的直升機,但直升機一般沒事兒不讓開。”

“飛機啊……”謝祁連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晌,常鵬遠眨著眼睛,對著謝祁連的背影撓頭:“我胡說的啊……不過法醫的工資能買得起飛機嗎?”

儀式結束,秦峰一行人留在祠堂沒走,神婆白姑姑因為請了“無常爺爺”降臨,此刻十分虛弱,一直沒有再露麵,忙前忙後的幾個據說都是她的徒弟,全都穿著純白的麻布衣服,正在往祠堂窗戶上貼白色的喜字。

因為秦峰是外來的,老家不在村子裡,所以祠堂就算“接新娘”時的“娘家”。

沒一會兒他們抬來了一個“花轎”——一口深紅色的棺材。

棺木厚實足有二十公分,八個壯漢抬著都有些吃力,木頭從裡到外透著詭異的深紅,也不知道這是拿什麼東西刷的色。棺材裡頭又黑又深,偏偏棺材蓋子和身上都描畫著龍鳳呈祥這類喜慶圖案,一眼瞧上去,正常人都覺得脊背發冷。

秦峰卻好像一點都不覺得不對,仿佛外頭所有的婚禮都拿棺材當花轎裝新人的。他一臉稀鬆平常,甚至十分雀躍地鑽進去躺了一下,又坐起來,語氣欣慰:“木頭名貴,大小正好,很不錯。”

彆說媒婆,連神婆的徒弟都被他嚇得後退了兩步。

一屋子人麵色扭曲,唯有謝祁連湊過去拍了怕棺材蓋:“躺著八抬大棺材去拜堂,確實蠻不錯的。”

所有人的表情都已經木了,包括知情的活人們。

隔壁的房間,神婆白姑姑喝著一碗渾濁的中藥,臉色蠟黃地靠在椅子上,村長滿頭大汗,張二爺麵色陰沉地閉著眼睛抽煙。

村長按捺不住,急道:“都是我的錯啊,現在我越想越不對,那姓秦的是他娘的狗屁教授啊,看那架勢八成是個便衣,裝傻收集證據準備抓我們啊,哪有大學教授單純到那種程度,棺材都抬出來了,他還不明白冥婚是什麼意思?還主動往裡麵鑽?”

白姑姑放下藥碗,在紙上寫道:【不管他是什麼,無常爺爺已經答應了,他就是無常爺爺的人,今晚子時一到,都得釘進棺材送去給無常爺爺成親!】

“可是……”村長汗如雨下,“那要真是個便衣,在咱們這兒失蹤了,上麵不得追查?我就說張倩茜已經出了村子就不要叫她回來了,這不好控製,現在可好,她還領著便衣回來,便衣還……哎呀,怎麼還躺棺材裡躺上癮了不出來了啊……”

張二爺顫抖著花白的胡子,白著臉道:“按姑姑的意思辦,無常爺爺可比便衣厲害得多,我們咬死了沒見過這個人,那幾個一起來的也要處理了……到時候誰也不能沒有證據就抓我們,但無常爺爺的命令若是不遵守……”

村長哭喪著臉,冷汗已經把整個脊背都濕透了。

“張倩茜那小丫頭是沒見過無常爺爺的神跡,才會跑去找外人來胡鬨。”張二爺越說越堅決,“外人都是不懂,學了兩個狗屁科學公式,就把對神明的敬畏丟得一乾二淨。等他們見過無常爺爺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力,不管是誰都要跪地磕頭。”

村長聽完,慢慢也不抖了,他也點點頭,歎息:“是啊,得叫更多的人都來信無常爺爺才好啊。”

很快到了夜裡十一點多,白姑姑又親自出現了,帶了一套樣式複古的中式婚服,但整個都是白色的,村長硬著頭皮讓人給秦峰套上,那是女式的衣服,秦峰穿了才剛過膝蓋,但村長閉著眼睛當看不見,緊接著端了一碗“喜酒”,讓秦峰先喝了。

都不用施法,憑經驗都能判斷出這是麻藥一類的玩意。

秦峰接過來,毫不遲疑地喝掉了,藥酒裡同樣帶了陰氣,不用轉陰術,直接就能喝。

——就是味道不好,秦峰咂咂嘴,忍了。

白姑姑眼神陰鷙,對著秦峰比了比棺材,秦峰配合地鑽進去,躺平,手還放在胸口,眼睛一閉特彆安詳。

神婆眼角抽了抽,隨即冷笑,對徒弟們打手勢。

村長客氣地把謝祁連他們請到屋外,說要給他們講講娘家人觀禮的規矩,出門的時候,他們明明白白聽到了背後釘棺材的聲音。梨佳慧驟然白了臉,但一抬頭看見謝祁連神情平淡,就隻好咬著嘴唇裝鎮定。

十二點整點的時候,張二爺帶著送親隊伍來了,隊伍人不多,多半是村裡老一輩的,個個安靜肅穆,覺得不妥想鬨騰的小年輕都被家長奪走手機鎖在了家裡。送親隊伍舉著白燈籠,上麵寫著大大的喜字,抬起棺材,一路撒著紙錢和喜糖,搖搖晃晃往後山走。

神婆跟了過去,她的徒弟們還有那幾個特彆壯碩的媒婆卻沒走,堵在門口擋住了其他幾人。

“娘家人不能跟著去,這是規定。”媒婆們擼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二頭肌。

僵了一會兒,空氣裡有一股怪異的煙,不怎麼起眼,等回過身來,常鵬遠與戴夢媛發現自己不能動了,梨佳慧則早就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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