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居然醒著?”
“你居然醒著!”
禦座上的鬼修和秦峰發出同樣的驚呼,情緒卻不太一樣, 鬼修的情緒複雜、一言難儘, 但秦峰穩穩地接住那隻鬼手, 勾魂索感應到現任在職無常的鬼力,自動回收, 所以秦峰直白表達了讚許, 點頭說:
“小彧最近看來確實減少打遊戲、認真修行和學習了。”
楚彧習慣性地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地說:“嗯, 我師父生氣了去找陸道長幫忙,陸道長他熔了我的符文,刪了我的裝備,還故意在世界頻道多次罵人、掛機逃跑, 導致我遊戲賬號被永久封禁了。”
“不啊,那肯定賀年獸乾的!”方曉年沒心沒肺、興高采烈地喊, “陸道長連之前的微信群都不知道怎麼加,還懂怎麼熔你符文?不過小彧啊,哥哥忠告你一句,你這情況以後就彆打遊戲了,心態會炸的。”
楚彧咬牙,強撐著擺手:“十連n卡我都挺過來了, 就當我是為國遊發展捐錢了!”
地府一方,以方曉年為首,極其擅長戰場閒聊,亂帶節奏, 搞得不管多麼嚴肅危急的場合,都能被他們擰巴成過年一般喜慶熱鬨的氣氛,實在無愧於年獸的稱號。
劉天師卻陰沉著臉,掏出一遝符紙,鬼修平淡地抬手製止了他往自己斷手上貼符的舉動,自行施法,止住斷手外泄的陰氣。
“陛下,蕭大人他——”
“無妨。”鬼修再次抬手,“明水隻是暫時想不起來而已,這不是他的本意。”
龍椅上的鬼修站起身,對楚彧伸出了手:“沒事,我不會怪你,來,明水,到我這兒來。”
楚彧:“……臥槽大哥你彆自來熟,我這人社交恐懼症完全不會和人好好交流,打什麼遊戲都能和隊友噴起來。”
方曉年:“都說了你天天遇到傻逼隊友是因為黑啊!”
“無禮豎子,給朕閉嘴!”
一道磅礴的鬼力撲麵而來,方曉年哇哇大叫,攻擊極快,但旁邊陰差的反應更快,他被江慎一把揪住領子丟到自己身後,繡春刀豎起在胸前,那道鬼力嘭地一聲打在刀上,那把繡春刀竟然哢嚓嚓裂開,碎片飛濺,在江慎自己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江哥閃開!”被甩到後麵去的方曉年又撲了回來,口中大吼一聲,因為激動還破了音,一點氣勢都沒,但他手中舉起一麵透明盾牌,其餘陰差與他步調一致,默契配合,一道盾牆出列,鬼修接下來的攻擊接二連三打在盾牌上。
江慎錯愕地看著手中隻剩刀柄的繡春刀,難以置信:“這……這刀跟我出生入死幾百年,早已是鬼仙法器,竟然比不過賀瑾年工廠流水線生產出來的盾牌?”
方曉年逮著機會,語重心長地教育他:“江哥,你忘了嗎,老a第一次見你就噴你是封建餘毒,你那破刀那是天子禦賜給臣子的,是皇帝鷹犬的佩刀,當然擋不住當過皇帝老兒的鬼修打你了,白癡。”
“竟然如此?”江慎轉頭去看秦峰,秦峰難得給方曉年比了個大拇指。
秦峰:“曉年現在連皇帝鷹犬這種詞都懂是什麼意思了。”
鬼修那一下也隻是隨手發泄,見陰差的護盾密不透風,就不再做無用攻擊了。他依舊不急不緩,畢竟他有整個夏城市作為人質,底牌充足,真正該急的明明是地府。
可是……鬼修強壓下心中的煩悶——地府這幫家夥,裝備隊列是越來越嚴肅職業化,但態度卻相反,那方曉年竟然還喋喋不休開始教育起旁邊的搭檔了?
陰差們口中段子吐槽不斷,但眼神卻始終鎖定著鬼修和他的同黨,秦峰默許了這種出任務時極其不莊重的插科打諢,甚至親自下場——因為這一次他們的輕佻浮誇言語,實際是在打心理戰,這是在用行為表示——
就算你自封冥王,也不會被地府放在眼裡,地府陰差看你和看電視劇裡的三流明星尬演毫無區彆。
“但是,朕也不是隻有一個計劃。”鬼修緩緩站起身來,身上的龍袍慢慢變化,很快他從一個英俊挺拔的年輕帝王,變成了一名身著水色紗裙、妝容典雅的歌女。
“蕭郎。”鬼修柔聲道,“我是綰綰,你不是曾與我許願,生生世世,死生不負嗎?”
楚彧頭大:“彆彆彆,貧道真的是直男,不能接受女裝大佬的。”
可惜鬼修笑容不變,他是個鬼修,楚彧是個修道的,一眼看上去根本不能欣賞她的美麗外表,心中隻有警鈴大作,鬼修越溫柔,看得楚彧越是頭皮發麻。
偏偏鬼修不知道楚彧想什麼,依然柔柔地說:“郎君,你會想起我的。”
說完,她揮了揮手。秦峰表情微變,謝祁連應對比他快,一道法術打出去,所有的陰差全部隱匿身形,地宮的地麵轟隆隆裂開來,竟然露出了光滑的鏡麵。
鬼自然可以選擇讓自己變得看不見摸不著,這樣鏡麵也不會顯露他們的樣子,前緣鏡鋪地,必然威力無窮,這麼大麵積的鏡子連白無常都能吸進去,當然,前提是當時謝祁連假扮活人凝聚成了實體,可以被鏡子照出來,但鏡子如果照不出來影,那自然多大都不能發揮作用。
滿場隻有楚彧是活人,沒法簡簡單單一下子變成透明,所以他低頭,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
謝祁連亡魂入鏡,配合邪術,能看生前往事,而楚彧是活人,不會被吸入鏡子,也沒有生前往事可看,前緣鏡自然而然回溯了他的前世。謝祁連的表情瞬間陰冷,鬼修衝他露出燦爛而得意的笑臉:“鑄造這麼大的鏡子,耗費了我上百年時間,但到底是有效的,可惜白無常大人在同一件事上,栽了兩次。”
“是嗎?”謝祁連輕聲自語。
秦峰握緊刀柄,秦淮還在棺材裡昏迷,陰差們已經自發排成了保護陣型,所以秦峰現在的重點在保護楚彧不被傷害,不過謝祁連卻輕輕按住了他將要拔刀的手腕,做了一個靜觀其變的手勢。
前緣鏡已經發揮了功效,楚彧看到鏡子裡的自己不再是少年容貌,那是一個與他現在完全不同的青年,青年穿一身黑色的華麗袍子,比古裝電視劇裡看到的考究多了,腰佩香囊、玉玨、寶劍,手裡還要拎著一把折扇。
不過扇子一打開,扇麵寫著“地府除罪”。
“生死簿發了任務給你?”門廊裡走出一個白衣公子,有些閒散地倚著門,手裡還拿著卷宗,隻是隨口一問。
蕭明水也隨口一答:“是啊,去抓個昏君。”
“昏君?”白無常從卷宗裡抬起頭,隨即展顏一笑,“甚好,人間百姓最後再辛苦些時日,終於又要有新格局了。”
已經要上路的蕭明水看了一眼時間還早,就又巴巴地飄回來,充滿好奇地問:“謝兄,你說這上輩子得是什麼人,這輩子才投胎當亡國昏君啊?”
“情況不儘相同。”白無常放下卷宗,頗為耐心地給他解釋,“亡國之君,此類命格,乍一看九五之尊、大富大貴,但實則為天下大局拐點,位置重要,收場悲慘,一般此類轉世名額,會分給做過特殊大事的魂魄。”
“什麼樣的算特殊大事?”
“人生在世,每一個抉擇的結果如何,其實都是未知,所以天道給出的功德值隻是個參考,有時候人的功過是難以簡單劃分的,所以通常天道把這種可能會左右曆史流向的命格,交給前世做了大事兒、但功過難定的魂魄。”謝祁連說,“比如鐵血戰將,保衛家國,敵軍幾萬人不敵投降,將軍權衡利弊,認為幾萬俘虜是隱患,不但要白吃糧食,搶占自家百姓和軍隊的物資,還有隨時作亂的可能,乾脆下令全部坑殺,你說這個將軍的功過怎麼算?”
蕭明水撓頭:“哇,那還挺厲害的,確實不好算,那我去瞅瞅我要接的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前緣鏡飛快地展示著各種各樣的畫麵,黑衣無常等待昏君死期的時候,心中好奇,翻看了生死簿,刺客撲向皇帝的時候,他還處在震驚中,下意識地用法術打歪了刺客的刀,刀尖擦著心臟,僅僅紮在肩上。
蕭明水恍惚間低頭,他看到自己那把黑色折扇上,“地府問罪”這四個字緩緩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