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方曉年的三十一歲生日。
不嚴謹,方曉年撓撓頭, 活人才過生日, 鬼一般過的是死日, 啊呸,是忌日, 但方曉年比較特殊, 他死在十三年前的一個夜晚,那天晚上正好是他十八歲生日。
因此導致方曉年一般不過生日, 也不過死日,啊呸,忌日。因為江慎覺得,這個日子很不吉利, 他認為在終於長大成人、即將開始人生新篇章的重要時候驟然死去,生日撞上忌日, 兩個重要日子合二為一,不管是大張旗鼓慶祝,還是熱熱鬨鬨哭喪,都會引發方曉年深藏在心底的悲傷。
其實,方曉年盯著蛋糕店櫥窗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真的,不給吃生日蛋糕才是真·悲傷。
“曉年, 今天卷子做完了?”
方曉年瞬間垮了臉——這才是年度最悲傷的——我特麼都死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還要我參加高考,這特麼和挖我墳鞭屍有區彆嗎???
江慎一臉嚴肅,舉著一打卷子:“曉年, 切不可半途而廢,來,今天的卷子我都幫你挑好了,你會做的題目我幫你劃掉了,你把剩下的都做好,晚上吃飯前還有晚訓,要負重越野。”
“……我現在就去找趙姐,投胎當蘑菇去。”
當年的二甲大佬才不懂什麼是厭學情緒呢,江慎雙手扶著方曉年的肩膀,語重心長:“用當代白話講,叫‘活到老學到老’,學習,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前些天我和小賀總聊過,他在國外留學時,許多同學三十、四十歲才決定上大學,小賀總班裡有一位早年高中畢業經商,到五十歲決定退休上大學的人才,曉年,你也要有這種精神才好……”
江慎的苦口婆心長篇大論簡直是催眠神曲,方曉年聽了三分鐘,搖搖欲墜,一不小心一個踉蹌趴進了江慎懷裡。
“曉年?曉年!”
江慎驚呼一聲,臉色驟然大變,接住倒下的方曉年,整個鬼化成一道虛影竄了出去。
嘭——
辦公室的門被撞飛,秦峰麵無表情地鬆開懷裡的謝祁連,看見江慎竄了進來。
“曉年忽然暈過去了!”
秦峰:“鬼還能暈?”
江慎把方曉年放在辦公桌上躺好,謝祁連一手捏住方曉年的脈搏,一手點住他的靈台,片刻後皺眉:“魂體不穩,當年你用來壓製他厲鬼煞氣的封印正在鬆動。”
江慎一驚:“怎會如此?謝處長,可否加固此封印?”
謝祁連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說道:“這個封印封住了厲鬼煞氣,但會導致曉年鬼力被壓製,無法正經修行,所以這麼多年來方曉年一直是地府最弱的陰差,有幽冥之力加持也經常打不過普通惡鬼,現在連賀瑾年這個剛死沒兩年的都要超過他的鬼力了。”
豈止賀瑾年,上個月江晚欣又生了一批鬼童子,方曉年幫著抱孩子,被個剛出生的鬼童子一腳踢斷了胳膊,導致江慎和鬼子母神大打出手,砸塌了酆都主街一個商鋪,雙雙被罰了三個月工資。
“先彆慌。”謝祁連安撫江慎,“你帶他回去休息,我讓鬼母煮一碗黃泉水給他,先補一下鬼力。”
“好。”
十年前江慎第一次見到方曉年,是在一棟豪華彆墅門前,渾身黑氣的小厲鬼以一個十分古怪的姿勢,趴在彆墅大門上,在撕什麼東西。
小厲鬼撕得旁若無人,一張清秀的臉上寫滿專注。
他特彆認真,有點像新來那個趙清言判官從珍藏版cd外殼上撕價簽的樣子,生怕撕壞了不完美。
他在撕一張護符。
江慎看了半個小時,方曉年才把符揭開一個小角,所以江慎忍不住說道:“以你的鬼力,集中攻擊符紙中心,很快便可燒掉它的。”
小厲鬼被嚇了一跳,緊張地貼在門上,手還摁著符紙,一不小心把好不容易掀起來的符紙又按回去了。
“哎?”方曉年瞪著紅彤彤的大眼睛,三秒後,把頭搖成撥浪鼓,“走開走開,你這種一看就死了千八百年的老鬼不要出來嚇唬人、額,我是說嚇唬我。”
江慎:“……在下穿的是大明錦衣衛的飛魚服,並未有千八百年那麼久。”
“那你也走開。”方曉年嫌棄地擺手,做出一個……驅趕過度粘人大肥貓的動作,說道,“你這種死了這麼久的鬼都是老變態,不知道吃過多少人,你離我遠點啊!我是絕對不會被你騙去當狗腿的!”
江慎:“胡言亂語,在下從未吃過人。你既然並無作惡人間的意思,為何滯留此地,還以鬼力戕害此戶戶主?”
這個厲鬼煞氣濃厚,攪得此地雞犬不寧,還嚇死一個陽壽未儘的,引動了生死簿預警。
他這麼問完,那隻厲鬼似乎終於像個厲鬼了,他呲著牙,凶惡地回答:“你懂屁,這裡麵的都是該死的!”
按照陰差拘魂的流程,拘魂令已經化作鎖鏈,被江慎握在了手裡,他應該衝上去,用這根鎖鏈鎖住這隻作亂的厲鬼,把他押解回地府受審。
這是江慎第一次違反流程,拘魂令在發燙,但江慎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下不去手。
可能是小厲鬼埋頭摳符紙的樣子……實在是可愛大過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