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大家都紅了眼圈。
“爸,醫生都說了,你好好養著,還有的是時間。”謝思月道,“你就不想見見曾孫嗎?”
“想啊,特彆想……”謝啓峰道。
他伸出手,“你們扶我起來,我不想躺在床上……”
謝思華和謝思月上前,一左一右攙扶著他。
老爺子在病房內走了幾步,走著走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爸……爸……”謝思月發現不對,哭著叫出聲。
其他人察覺不對,馬上去叫醫生。
很快醫生趕了過來。
但已無力回天,老爺子的人生走到了終點。
他要求下地,就是不想死在床上。
病房內抽噎聲不斷。
林嫿噙著淚花,看了一眼身旁的謝羲沅。
他低頭,手背壓著眼睛。
當老爺子被放到床上蓋上白布時,謝羲沅轉身走出了病房。
林嫿跟在謝羲沅身後,見他坐在無人的角落裡,低下頭,手臂壓在腿上,整張臉都埋在了手掌裡。林嫿坐在謝羲沅身旁,她喉嚨艱澀至極,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默默陪在他身邊。
林嫿知道,謝羲沅的外公外婆和奶奶早些年就過世了。
如今爺爺一走,他的直係親屬,全都不在了。
他還那麼年輕,卻仿佛一個年邁老人般體驗著身邊親人一個接一個離開的滋味。
林嫿輕輕撫上謝羲沅弓著的後背。
幸好,他們還有孩子。
等到孩子出世,他就有了新的血緣羈絆。
……
謝啓峰過世時享年83歲。
對於這個年紀來說,離開不算難以接受的事情。
如果不是最後鬨出那麼一檔子糟心事,算是壽終正寢。
大家在悲痛過後,為他操持後事。
由於謝羲沅隻是孫子輩,謝啓峰還有子女在,後事由謝思華和謝思月負責。
這天,夏玲在謝羲沅出去辦公的路上,不要命的堵在謝羲沅車前跪下。
“羲沅,我求求你,網開一麵吧……”她哭著喊道,“彆要他的命好不好……”
謝羲沅走下車,看著夏玲,表情淡薄道“近期我會去見他一麵。”
夏玲以為看到了希望,忙不迭道“好,好,你們叔侄兩可以當麵把話說清楚……”
三天後,謝羲沅來到看守所。
由於還沒開庭判刑,他目前的身份是犯罪嫌疑人,被收押在看守所。
謝羲沅是案件相關人,在警方陪同下,跟謝思明見麵。
幾個月時間,謝思明由之前發福圓潤的模樣,瘦脫了相,骨頭尖銳的凸出來,形同枯槁。
他手上戴著手銬,原本死灰般的臉色,在看到謝羲沅時起了波動。
“羲沅……羲沅……”他顫抖著叫喚他的名字,眼淚蜂擁而出,“你原諒三叔好不好……我當年是被逼的……我也不想那麼做啊……”
謝羲沅坐在桌前,冷睨他,“被逼?難道背後主謀另有他人?”
謝思明站起身,想要對他跪下,又被看守人員壓住,隻能老實坐著。
謝思明哭著道“我內心無比敬重大哥大嫂……我走投無路,就跟著了魔一般……”
周密的計劃成功實施後,在夜深人靜時,他也曾恐懼,也曾惶惶不安。
所以,他開始信佛。
經文裡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想重新做個好人,他希望得到佛祖的庇佑。
“羲沅,我願意餘生待在牢房裡對大哥大嫂懺悔……”謝思明乞求的看著謝羲沅,“你給我一個機會……”
“你應該當麵去對他們懺悔。”謝羲沅冷冷開口,“不然,我怕他們聽不到。”
謝思明神色惶然,如同最後一絲希望被掐滅,呆呆的看著他。
血債血償……最終還是要血債血償……
…………
悼念會過後,謝啓峰的骨灰被葬入陵園。
由於他去年已辭去君謝集團董事長一職,這次的喪事對君謝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謝家的人在悲傷過後,生活回到正軌。
林嫿覺得謝羲沅應該也漸漸接受了爺爺離去的事。
他看起來跟之前沒什麼兩樣,依然是工作和陪伴她。
隻是,她偶爾半夜起床上廁所,會發現床邊沒了人。
她穿過走廊,就會看到謝羲沅站在露天陽台上抽煙。
自從她懷孕後,他就沒有抽過煙。但是,在爺爺去世後,她有幾次深夜看到他一個人在陽台抽煙。她知道他要消化內心的情緒,沒有去打擾他。
但是,這個晚上,當她站在走廊上,遙望著他孤寂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了一股衝動。
自從謝爺爺病危那次,她心裡就隱隱盤旋著這個念頭。她以為謝爺爺會再撐過一段時間,等到孩子出世,等到她的想法醞釀成熟做好心理準備……誰料,世事無常,不儘如人意。
林嫿走向陽台,走到謝羲沅身旁。
謝羲沅聽到腳步聲,迅速把煙滅了,轉頭看向林嫿,“姐姐怎麼起來了?”
林嫿道“小家夥鬨騰,睡不好。”
林嫿走到陽台的欄杆邊,看著漫天繁星。
寧夏的夜晚,星空格外盛大漂亮。
謝羲沅步入室內,從沙發上拿了一條薄披肩出來,搭在林嫿身上,“晚上有風。”
他覺得自己身上帶了煙味,為林嫿搭上披肩後,自發的距離她幾步遠。
“你睡不著嗎?”林嫿問他。
“嗯。”謝羲沅應了聲,“最近有點失眠。”
有時候會突然從噩夢中驚醒,失去睡意,他便起身到陽台抽根煙緩一緩。
回到床上前,他會進浴室洗澡漱口,徹底去掉身上的煙味,以免影響林嫿。
“都睡不著,不如聊聊天吧。”林嫿倚著欄杆,側過身,看著謝羲沅,道“我最近有個想法。”
“嗯?”謝羲沅等著她的下文。
“要不我們結婚吧?”林嫿道。
語氣平淡的仿佛在說要不我們明天去吃牛排吧。
謝羲沅卻是怔住。
“你覺得呢?”她又問了一句。
謝羲沅忽而低笑。
他俯下身,手臂壓在欄杆上,遙望天上的星星,慢慢開口,“我能說不嗎?”
“……”這下輪到林嫿有點懵逼了。
謝羲沅道“自從遇到姐姐後,我的人生總是被姐姐主導。姐姐想追我就追我,姐姐想甩我就甩我,姐姐想複合就複合……”
“?”嘖,這臭弟弟還在小本本裡記著仇?
謝羲沅轉過頭,英挺的臉上帶著笑意,眼尾微微上揚,看著林嫿道,“既然主導了那麼多次,也不差這一次了。”
星光下,他深深的看她,溫柔又鄭重道“所以,姐姐不能反悔。”
謝羲沅最近失眠的時候,也會想到這個事情。他很渴望結婚,又不想逼林嫿,更不能在爺爺過世後的節骨眼說,對她進行情感綁架。所以,即使他瘋狂的想,還是沒有開口。
林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繞這麼大一個彎兒,原來這個不,是這個意思。
她怎麼覺得臭弟弟是變著法子體驗一下拒絕姐姐的瞬間。
謝羲沅也在笑,他的笑容淺淡而內斂,隻有唇角和眼尾微微上揚,卻是藏不住的情緒在外溢。
兩人沐浴在月光下,看著彼此。
繼往的挫折和苦難,都沒有磨滅他的心性,他的雙眼澄澈又坦蕩,一如少年最初美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