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錦帳春意
宴席終結後,因天色晚了,阿疇和希錦便被賜住在宮中,歇息在東藻宮。
這會兒參加宴席的眾人都在陸續離開,大家全都攢著花,三五成群的,不過希錦和芒兒卻上了輦車,徑自過去東藻宮。
至於阿疇,因還有些應酬,在後麵耽擱了一會。
回到東藻宮,希錦在侍女服侍下先沐浴過,很快阿疇也回來了。
此時萬籟俱靜,宮燈高懸,夫妻一人四目相對。
有些時候不見了,在那宮宴上也不過說幾句話,如今驟然獨處,竟是彆樣的滋味。
心裡自然是歡喜的,因這久彆的重逢歡喜,也因這得來不易的封賞。
不過心裡終究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酸楚。
阿疇抿唇,笑看著希錦,道:“這段日子裡獨自在家,都做什麼了?”
希錦:“這麼長日子,倒是做了不少事呢。”
阿疇:“哦?”
他幽深的眸子緊緊鎖著她:“可是看了什麼話本?去拜那東嶽聖帝的行宮,可有什麼故事?”
希錦聽這話,自然明白他意思。
夫妻一人閨閣裡玩笑話,以前覺得好玩,但是如今聽了,卻並不覺得。
她想想這月餘的煎熬,竟是悲從中來,扁了扁唇,再忍不住,眼中竟落下淚來。
阿疇見此,自是心痛,忙握住她的手:“希錦,怎麼了?是嫌我給你買的土儀不夠多,還是嫌芒兒的家業不夠大?”
希錦不哭也就罷了,一哭之下竟是哭得泣不成聲。
她趴在阿疇懷中,用兩隻拳頭捶打著他胸膛:“你總這樣,總覺得自己聰明,並不把我看在眼裡,你什麼事也不和我商量,你就是這樣,恨死你了!”
阿疇:“到底怎麼了,我不在時,可是出了什麼事?希錦彆哭——”
一時自是心疼得摟著她,為她擦淚,又抱著她,要哄她,怎麼也要問明白她這委屈從何而來。
奈何希錦卻哭得抽抽噎噎,話不成句,他越是要問,希錦越說不明白,倒是讓阿疇急得摟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待到希錦終於勉強平靜下來,這才拖著哭腔道:“當日在汝城,你是什麼身份,你竟不告訴我,你若那時候對我說了實話,我知道你丟了那批貨事出有因,我怎麼會惱了你,怪你怪你都怪你,你不對我說實話!”
阿疇聽著這話,千頭萬緒竟不知怎麼提。
當下他握著她的手:“怎麼突然提這個?”
這個和她當下委屈又有何瓜葛?
希錦抽噎著哭道:“你若告訴我,我想想,興許就不讓你當這皇太孫了。”
阿疇:“不當皇太孫?為什麼?”
希錦哭道:“若是不當,你就不必去剿匪了,那摩尼教窮凶極惡,你若有個萬一,你——”
她想起自己提心吊膽的一個月,越發哭起來:“你若有個萬一,你讓我怎麼活,反正
你若不在,我和芒兒也不活了!”
阿疇聽著這話,總算明白她的心思。
他問道:“你是擔心我安危,才想起這一段,想著悔不當初?”
希錦咬了咬唇,有淚自粉頰滑過:“還不如我們留在汝城,過安穩日子呢。”
阿疇看著她眸中的濕潤,默了半晌後,才緩慢而堅定地抱住她。
他輕歎了一聲,撫著她的發髻道:“傻瓜希錦,其實和那個有什麼關係,有些事都是注定的,該我做的,我原也跑不掉,況且我已平安歸來,這會兒哭什麼。”
希錦卻很是委屈,她擔驚受怕了一個月,如今就是想哭,還要抱著他哭。
阿疇心疼,少不得哄,低頭親著親她濕潤的臉頰,她那肌膚生得玉雪澄澈,如今掛著淚,剔透動人,自是動人,讓人很不得一口吞下才好。
聲音低沉中透著難言的溫柔:“乖乖希錦,我的希錦最乖,不哭了。”
希錦聽著他哄自己,那語氣竟仿佛哄著芒兒一般。
這讓她很受用,她雖然長大了,但有時候要人哄的,要自己夫君溫聲細語哄著抱著。
她攀著他頸子,軟綿綿的身子附在他那矯健身形上,卻是道:“乏了,想歇息。”
阿疇低首看過去,她才哭過,那烏密的羽睫被淚水打得半濕,濕漉漉地簌動著,那雙眸子像是含了一汪水般,那肌膚水光瀲豔,如同掛在枝頭的桃兒,輕輕一捏便能濺出鮮甜汁液。
她說這話,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想要了。
阿疇眸色轉深,薄唇略抿了抿,卻是在她耳邊啞聲道:“我不在時,你……”
這喑啞的聲音壓得越發低了:“是不是想我想得很?”
希錦隻覺那低沉聲音竄入耳中,酥麻麻的,那酥麻便到了心裡。
她微咬唇,迎上他的視線:“那你呢?你怎麼想我的?”
四目相對,在沉默的注視中,有什麼看不清的纏綿在這帷幔內醞釀,室溫也逐漸升高了。
阿疇的手指輕摩挲著她的後頸,低聲道:“嗯,很想,很想,想得——”
他握住她的手,引領著。
於是希錦便仿佛被燙到一般,竟是站都站不穩了。
阿疇便長臂一伸,直接將她打橫抱起,順勢上了榻。
一人自成了夫妻,三年多了,像今夜這樣的溫存不知有多少次,希錦是再熟悉不過這男人的種種,那腰身結實,那肌肉精瘦!
隻是今日仿佛格外不同,那本錢如今越發壯觀,雖不曾看,但那難以消受確實真真切切的。
她用手遮住眼睛,咬著唇兒,有些艱難地捱著。
阿疇感覺到了,她現在就像他們成親時頭一次那般。
他兩隻手握住她那細弱的腰肢,真切感覺到她的瘦弱,比之前瘦了,那腰細到仿佛輕輕一碰就折斷般。
他生了很多不忍,但又有些說不出的渴望,這樣的他需要多大力氣來克製,不能太粗魯
,她會受不了。
可……又很想,想把她做碎了。
他摟著她,在她的哭啼聲中,到底是儘了興。
事後,他溫存地攬著她,憐惜地道:“怎麼瘦了這麼多?身子也弱了。”
他不問也就罷了,他這麼一問,她都想哭了。
埋首在他肩窩裡,她悶悶地道:“還不是都因為你!你不在,我做什麼都沒意思了!”
阿疇聽著,心裡是滿足的。
希錦這性子,哪裡指望她能對什麼人牽腸掛肚,這輩子除了她去世的爹娘,也就芒兒能入她心。
如今她能這般掛念自己,於他來說那滋味自然不同,酸酸澀澀中帶著甜,一絲絲地在骨子裡擴散。
他溫聲哄著道:“以後再不會這樣了,你放心就是。”
這麼說話時,外麵響起更鼓之聲,這是宮裡頭的更鼓,異樣綿長,越發襯得深宮幽靜。
這裡不比外麵,說話自然是要謹慎的。
他壓低了聲音,以一種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耳語聲道:“翁翁病弱,就在今年吧,應該會退位,我會登基為帝——”
希錦聽著這話,原本綿軟無力的身子頓時緊繃起來。
男人溫熱的氣息輕輕噴灑在她耳邊,她睜大眼睛,在那幽靜的夜色中,專注地聽著。
阿疇感覺到希錦的緊張,他的長指輕落在她腰上,繼續用越發低啞的聲音道:“到時候,你順理成章便是皇後了,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不再需要奔波,會安安穩穩守著你們母子。”
這簡直是一個定心丸,甜津津的定心丸,吃得希錦心裡都是蜜。
她攀著男人的肩,偎依著他:“那到時候你不是還有許多妃嬪嗎,我還得幫你管著後宮?”
阿疇聽此,卻不說話。
希錦想著,什麼意思,難道真是這樣?
她便哼唧了:“你說話啊!”
誰知道,突而間,耳上傳來些許的疼。
她下意識“嗷嗚”一聲,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
捂著耳朵,睜大眼睛看向阿疇,卻見錦帳內細碎的微光下,男人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著自己。
希錦:“乾嘛!”
又惱火,又不得不壓低聲音。
果然在宮裡沒意思,吵架都不敢大聲啊!
阿疇:“以後少瞎說。”
希錦:“什麼意思?不要妃嬪?那你後宮怎麼辦?”
阿疇不答反問:“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希錦哼了聲:“你先回答我。”
阿疇:“你先回答我。”
希錦:“……好吧。”
看在他以後要當皇帝的份上,她可以讓一讓。
阿疇:“若是你當時知道了,是不會讓我認回身份的,是嗎?”
希錦:“哦……”
阿疇眉眼認真地看著她:“嗯?”
希錦在他的目光中,有些躲閃地道:“應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