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邱虎站在霍韞啟的書房,把手裡的文件遞過去說:“這是查到的有關黎先生的所有資料,上次飯莊之後我們也調查過跟他密接的所有相關人員,一直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霍韞啟站在窗邊看著外麵,兩秒後回頭。
他把資料拿過來,隨意翻了翻,“沒有異常才是最可疑的地方。”
“那……還需要繼續查嗎?”邱虎問。
霍韞啟沉吟兩秒,“暫時不必深挖了。另外你找兩個人跟著他,不要發生像今天晚上這種出事了我才知道消息的情況。”
邱虎點頭,“是。”
這個時候邱虎的通訊設備響起來,他拿出來看了看。
然後說:“二爺,成予南先生手術很成功,目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霍韞啟嗯了聲,“知道了。”
邱虎一臉嚴肅繼續道:“那今天晚上抓住的那幾個人怎麼處理?他們和洹呈的破產案有關,現在又想要書家兄弟的命。我們雖然在中間查到了有秦家推波助瀾的痕跡,但現在放了雖然能捏住秦家把柄,但黎先生提前報過警,警察那邊怕是交代不過去。”
“一人剁一根手指放了,警察要查就讓他們查,抓住這幾個人隻是時間早晚問題。”
邱虎遲疑:“這樣一來,書奕輕少爺那邊……怕是不安全?”
霍韞啟淡然看過去。
邱虎微微斂下眼睛,改口:“黎先生怕是也不安全。”
“那就告訴他們,冤有頭債有主,要是記不住這句話就把十根手指都剁了。”
邱虎一個凜然,站直,“明白。”
這般行事其實很少是霍韞啟能做出來的事情。
這位年紀輕輕的霍二爺一向處事周全,少有真正和人動手的時候。
但他骨子裡其實依然深埋著霍家的血,邱虎跟著他這些年就見過那麼少有的幾次。
書家在這一年裡事情接二連三,此次書奕輕不顧一切護著書懷右出逃還連累了成予南先生和黎非凡,邱虎知道這事兒大概是消除了二爺對書奕輕最後一點仁慈。
所以才會在處事的時候完全沒有顧忌他。
至於黎非凡,這位實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你說他是靠二爺養的小情人,可他也不粘人,現在自己事業已經起步,就他知道的這位現在手裡各種投資項目加起來的資產總數,已經超過了多數新起小老板。而且他敢找二爺兜底幾乎沒有失手的時候。
你說他是貼身助理吧,也沒見他天天跟著二爺轉悠。
深更半夜出門辦事還能撿著就剩最後一口氣的成予南。
這樣一個人,把當初也曾得過二爺不少照拂的書奕輕愣是擠得身份尷尬,本事和運氣都不小。
而二爺也奇怪,一邊查他,一邊又處處維護。
不管霍韞啟對黎非凡心思如何,作為霍韞啟身邊安保的最後一道防線的邱虎已經在心裡盤算好了,自己手底下最擅長跟蹤的,就派去跟黎非凡最合適不過。
總歸得把人看好。
霍韞啟離開書房回臥室的時候,隔壁房間還亮著燈。
大晚上的一夥人在外邊弄出那麼大動靜,成予南走在鬼門關,黎非凡又帶了傷回來,彆說蘭姐急得臉色發白,就是福叔也隱隱提醒黎非凡,下次不要一個人出門,尤其是大晚上。
“隻是湊巧。”
黎非凡坐在床頭,看著遲遲不肯去睡的蘭姐無奈道:“你這樣想,興許就是成予南命不該絕閻王爺不收他,所以才讓我恰巧撞上。你說萬一我今天沒出門,就算出門了也沒有碰見他,那結局是什麼?所以你看,一切都是命。”
“命什麼命!”蘭姐拿手指戳他額頭。
裹了個披風坐在他床邊,壓低聲音問:“我聽說那夥人原本是在找書家的人是吧?”
黎非凡點點頭,意外:“你成天待在屋裡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多著呢。”蘭姐沒好氣地說:“這以前我隻是覺得那個書家小少爺天真過頭了,未必就適合霍家,可自從你來,我發現你發生的所有事,怎麼樁樁件件都離不開這個書奕輕,現在看倒是顯得有些陰魂不散。”
黎非凡笑得抖了兩下。
“人書奕輕還覺得我才是陰魂不散呢。”
毀了他光輝的前程,無憂的生活,讓他即使有波折最後也燦爛輝煌的人生增添了許多無端阻礙。
黎非凡猜測他帶著書懷右東躲西藏的時候,大概覺得人生都是驚濤駭浪。
黎非凡也是從成予南這個事情逐漸明白。
很多事就是不一樣了,不管他是無心的還是有心的,變化都在那裡。
霍七並沒有和霍敬聯合起來對付自己二叔,成予南陰差陽錯改寫結局,但中途也因為他的出現有了生還希望。所有他認識的人,他現在雖然看不見他們每個人是否還會走向書裡的最終結局,但這並非不能變化。
所以隻有他自己嗎?
不能主觀意義上脫離身份,難道就因為他是一破穿書的?
黎非凡正微微出神。
蘭姐突然站起來,叫了一聲:“二爺。”
黎非凡抬頭就看見一人踏步進來。
霍韞啟把手裡的外套遞給蘭姐,蘭姐給了黎非凡一個眼神就主動退出去了。
黎非凡靠坐在床頭看著霍韞啟說:“每當這個時候其他人都以為你是來和我一夜春宵的,明裡暗裡就想讓我使儘渾身解數,結果沒人知道咱們二爺是那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全身上下都寫著大義凜然四個字。”
霍韞啟在他旁邊坐下,淡淡,“你對我很有意見?”
“不敢。”
“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
“你看,明明對我有意見的人是你,從外麵回來一路上,你有給我一個好臉?”
霍韞啟看他,“所以是我的錯?”
“不,都是我的錯。”
這通亂七八糟的話吵架不像吵架,重點也沒個重點。
但他們心知肚明對方在說什麼。
霍韞啟目光掃過床頭櫃,端起上麵一碗黑乎乎的藥遞給他,“這是祝老之前給你開的中藥,出門前你忘了,我讓廚房重新熱過,再放就冷了。”
黎非凡看著麵前的碗,一股濃鬱的中藥味撲麵而來。
他略嫌棄地往後退了退。
霍韞啟就端著碗越發湊過來。
碗口都要抵上嘴了,黎非凡伸手去擋,妥協,“行了,我自己喝。”
他拿過來兩口吞下,捂著嘴才沒讓自己吐出來。
霍韞啟又給了他一杯白水,看他接過,拿走他手裡的碗放回去然後說:“成予南脫離危險了。”
黎非凡一頓:“這麼快?”
“四個多小時的開顱手術,現在已經快到淩晨五點。”
黎非凡倒是沒意識到又是一個通宵。
但成予南確定已經脫離危險這個消息至少不算太壞。
就像他告訴蘭姐的那樣,果然是命不該絕。
他們相對無言半分鐘。
霍韞啟掃了掃黎非凡綁著繃帶的胳膊,站起來說:“休息吧。”
“等等。”黎非凡突然開口叫住他。
霍韞啟回頭,黎非凡頓了兩秒才說:“二爺,我承認成予南這事兒前後我有些情況沒有完全告訴你,是因為有些話我已經說過,雖然聽起來不像是真的,但我還是希望你明白我瞞你並非出於私心。”
霍韞啟看了他幾秒鐘。
淩晨的整個世界都是靜的。
包括這個房間裡。
黎非凡突如其來的認真讓霍韞啟選擇了同樣認真的態度麵對。
沒有人知道霍韞啟的腦子究竟是怎麼轉的,他沉吟:“你說過?”
下一秒就說:“大仙托夢那套?”
黎非凡即使經曆過不少次,依然驚訝這人思維的敏銳恐怖之處。
黎非凡緩緩點頭說:“蘭姐說你不信鬼神之說,說實話我以前也不信,但我要是告訴你我看見了成予南出事的場景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
霍韞啟臉上看不清情緒,隻是問:“上次在飯店,你也看見了?”
“對。”
“那為什麼現在突然又想說了?”霍韞啟問。
黎非凡靠著床頭,看著霍韞啟,語氣平靜:“其實也沒什麼,一來是我不想這種猜忌橫在我們中間,這違背了我最初和二爺簽下協議的初衷。二來就是見著二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而且試過後我發現我的確不太適合撒謊,我信任二爺,一如最初覺得一切隻需要相信你就可以,哪怕這本是我曾經覺得一定不會說出來的事情。”
成予南的事情讓他發現劇情已經崩壞。
人物脫離走向,結局也並非不能更改。
誰又能確定最後主角一定會在一起,即便劇情一成不變他就能脫離金絲雀這個身份,脫離死亡結局?
他已經身在其中了,如果還是按照他最初的思維,再次麵對這種突發事情的時候隻能被動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