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黎非凡在無比清醒的情況下直接發病。
他被霍韞啟接住抱起來的時候,人其實已經是昏過去了的。
這讓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去醫院!”霍韞啟抱著人一腳跨上車厲聲吩咐。
司機看了眼霍韞啟懷裡臉色慘白的人,一踩油門直接把車轟了出去。
變故來得太快了,霍韞啟的車眨眼時間就消失在了晚宴門口。
後出來的人都站在原地議論紛紛,所以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遠處剛剛正被人追的人,此刻已經被人捂住嘴拖回了暗巷。
一陣沉悶的拳打腳踢過後,躺在地上的人看起來很是狼狽。
他瘦了很多,衣服臟兮兮的,頭發也剪得參差不齊。
打他的人一腳踩在他腰上,開口說:“跑啊,你怎麼不繼續跑了?剛剛你是想朝著路邊那個豪車跑的對吧?”
男人一把抓住他的頭發讓他被迫仰起頭來。
“書奕輕。”帶頭的男人嗤笑,“你還以為自己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書家少爺呢,那些豪車豪宅包括他們的主人你覺得像你這樣的人也配?我警告你,你把你爸拖欠我們的賭資,包括你這段時間借的所有錢,一個星期內還清,要不然給你的就不是一頓教訓那麼簡單了,聽明白了嗎?”
眉骨被打破一直往下流血的的人像是根本沒聽進這些話。
他腦子裡的畫麵,停留在眼睜睜看著霍韞啟抱人上車的畫麵。
他親眼看著那一幕,才覺得嫉妒像火,循環往複在他的胸腔裡不斷燃燒。
巷口明暗交界處的光線,就像他和黎非凡顛倒的人生。
原本該活在這黑暗巷子裡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明明不是自己。
不該是自己!
打人的那群人看著手底下這個神思恍惚,眼神卻越來越陰鬱的人,都沒忍住要罵一聲晦氣。
帶頭的人把人丟開。
“神經病。”罵一聲,再踹一腳,然後帶著人離開。
這群人走後,趴在地上的人很久都沒動。
直到巷子裡再一次響起腳步聲。
有人在書奕輕麵前蹲下來,他帶著黑色鴨舌帽,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外套,開口說:“你千方百計從我那裡逃跑,就是為了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幅鬼樣子?”
“你是在對著我說教嗎?”地上人終於抬頭,他仇視地盯著蹲在自己前邊的人,冷笑說:“杜風,你以為你說這種話我就會向你妥協?你做夢!那隻會讓我覺得無比虛偽!惡心!”
杜風沒說話。
但是書奕輕自己卻很快抽搐起來。
他麵目扭曲,蜷縮成一團,上下牙齒哢哢作響。
這時候杜風的臉色才是真的冷了。
他一把提起書奕輕的後領,虛著眼睛,冷聲:“碰那玩意兒了?”
“你說什麼?毒/品嗎?”書奕輕毫不躲避地迎著杜風的視線,故意咧著嘴笑出聲,“這東西挺好的啊,那不是你們杜家的立身之本嗎?我告訴你啊,我從你那裡出來的第一天就在你待的那場子拿到了那種粉,一次就成癮,但它讓我很快活,前所未有地快活!”
“書奕輕!”杜風一把把人憤怒丟開。
在地上翻了一圈的人從喉嚨裡笑出來。
他一邊控製不住毒癮犯了身體的抖,一邊笑,說:“很多東西是變了,沒想到到頭來唯獨你這麼個小角色,倒是最符合設定。”
杜風顯然把他的話當成神誌不清的胡言亂語。
他再次上前兩步,扯著人衣領把人往上提,不顧手裡人的掙紮,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人往巷口拖去。
“放開我!”書奕輕捶他。
但是毒癮已經逐漸控製了神誌,他很快就毫無尊嚴抱住杜風的大腿,嘴裡念叨:“那你給我東西,給我錢!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杜風你給我好不好?殺人坐牢你都不怕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
杜風把人拖出巷子,丟上一輛等在外麵的一輛車上。
車裡的兩個人見著杜風叫了聲風哥,杜風對開車的人說:“查清楚賣給他東西的人,把手腳都給我砍了。”
“知道了。”開車的人應聲。
副駕駛的另一個人回頭看了眼癲狂掙紮的書奕輕,對坐在窗邊製住他不為所動的杜風,斟酌說:“風哥,你也知道那場子裡的人都是自願,書……他自己不樂意,裡麵的人看在你麵子上是不會給他的。”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杜風往前看了一眼。
副駕駛的人就不說話了。
杜風最討厭毒/品,但他從小浸淫在那樣的地方,隻要活,就免不了和那些東西打交道。
自然也就杜絕不了。
開車的人這時候舔了舔嘴唇,也跟著說:“風哥,咱們一直也以為杜家完了之後你會離開盛京呢,你之前不是也一直這樣計劃的嗎?你現在還留在這裡是不是就是因為他?”
“是。”杜風並沒有否認。
問話的人遲疑了一下,“風哥,你真就那麼喜歡他?”
杜風並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這個一直對他拳打腳踢像瘋子一樣的人。
腦子裡出現的是那個雨夜,書奕輕撐著傘蹲在地上問他,你沒事吧的那個畫麵。
即便他知道這個人接近自己另有所圖,後來相處,他們之間的所有溫情時刻更是互相偽裝欺騙的假象,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丟不下。
他在書奕輕身上看見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一個躲藏在暗處逐漸腐爛的自己。
有種暴虐的情緒在他心裡不斷拉扯,拉住這個人好像就留住了那絲假象。
也拽住自己。
但書奕輕背著他沾上毒這件事,觸到了他的底線。
在書奕輕一口狠狠咬在他手腕上的時候,杜風捏著書奕輕的下巴,險些把他的下顎骨卸下來。
他冷眼看著書奕輕含不住口水的樣子,在書奕輕毫無尊嚴的求饒裡,杜風問他說:“你說,怎麼才肯心甘情願把毒戒了,並且保證以後絕對不碰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