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非凡默默看著來人手裡泛著冷光的針頭,在黑暗中緩緩開口說:“如果我說你就算把這一針紮下來,你也沒辦法帶著我走出這家醫院,你信嗎?”
站在病床旁邊的人非常明顯地怔了一下。
黎非凡把衣服抱在懷裡,撐著手從床上坐起來。
他靠著床頭,呼出一口氣。
看著眼前穿白大褂的男人,“我猜你掐準了二爺沒在的時間,但是要不了十分鐘,你換掉的監控就會恢複正常,門口的保鏢會很快發現你不是值班的醫生,如果你運氣好一點,說不定你自己能有命活著出去。你知道自己沒辦法成功吧,為什麼還來呢?”
“你知道我是誰?”帶著口罩的男人終於出聲,開口問他。
黎非凡抬眼,“我猜的不一定準,但我猜你應該認識書奕輕?”
來人再次怔住。
黎非凡失笑,歎氣,“果然如此啊。”
“你一早就知道我要來?”男人聲音沙啞。
黎非凡乾脆掀開被子走下床,拿過旁邊自己的衣服換上。
他因為剛出了滿身汗,黏膩膩的感覺讓他皺了皺眉。
但他並沒有打算去洗個手什麼的。
“我不是在感歎知道你要來。”他隻是一邊套好衣服一邊說:“我隻是在感慨,發現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身上這樣的事實,這感覺實在是很糟糕。”
黎非凡知道對方並不了解自己在說什麼。
一如他此刻這種糟糕透頂的心情。
“你不怕死嗎?”男人看見他的動作後,竟然真的放棄給他打麻藥的計劃,站著問他。
黎非凡掃了他一眼,“怕啊,但我知道你其實沒想殺我,都是為了書奕輕。對吧,杜風?”
黎非凡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兩人中間有一個很明確的沉默時刻。
他們相對在病房裡站著。
最後杜風說:“沒錯,在這裡殺了你我們會麻煩不斷。”
“但你還是不夠了解二爺。”黎非凡說。
杜風沒在這裡成功殺了他,甚至都沒有把他帶出去。
但是霍韞啟選擇了斬草除根。
他直接弄死了書奕輕。
黎非凡看著眼前這個身上有種意外平和感覺的男人,他被自己揭穿也並沒有任何慌亂和激烈行為。黎非凡覺得他和自己想象中那個設計扳倒了杜家,又一手護住了書奕輕的杜風很不一樣。
但是黎非凡沒時間研究他。
黎非凡:“如果我讓你現在走,我也不會說出你來過這件事,你願意嗎?”
“不可能。”杜風淡淡道:“帶不出去你,書奕輕就打算死給我看。目前來說,我更傾向於把你帶到他麵前,至少他會願意活。”
黎非凡:“你難道不覺得他隻是在威脅你?”
“那又如何?至少管用。”
黎非凡無話可說。
他發現這個杜風根本不太在乎他自己的命。
杜風在他和書奕輕的命之間,毫不猶豫做出了選擇。
霍韞啟同樣麵臨這樣的選擇。
他的選擇裡,最後甚至包括了他自己的命。
隻要自己活在霍韞啟身邊,書奕輕就會和他不死不休。這是兩個世界的碰撞,好像命定的軌跡總會循環往複地上演。
書奕輕作為世界主角,光環強大自此,即便他死都有一個杜風為他拚儘全力。黎非凡其實有更多的選擇,比如叫人進來,告訴霍韞啟不要對書奕輕下手,但是到了現在他突然不敢去賭。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不是隻是在重蹈覆轍。
就憑書奕輕拚命拉拽住那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的同時,其實也拉拽住了霍韞啟的命這一點。
黎非凡承認,他贏了。
今晚的杜風也贏了。
黎非凡抬眼:“我不會叫人,我自己跟你走。”
“但有條件。”
“隻要我活著,彆讓他找到我。”
黎非凡從醫院失蹤的那天,醫院翻天覆地。
據門口的保鏢描述,醫生半夜來查房結束之後,黎先生還自己醒了走出來和他們打過招呼,他說要去開水房接杯熱水,然後一去就沒有再回來。
另外一點就是後來查房記錄顯示,當晚的值班的醫生根本不是進病房那一位。
另外有人看見說黎先生下了樓,他出了醫院,自己上了一輛停在門口的黑色轎車。
他並沒有任何被劫持或者脅迫的痕跡。
最後一點是,他換了衣服。
穿走了二爺留在病房的那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