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葭的話其實不具備任何的攻擊性,從他開始凝聚道心以來,他所有的話都如同在平靜地陳訴著事實。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好,之前因為道心破碎而引發的傷勢還沒有痊愈,剛剛又經曆了常人難以抵禦的威壓,扶葭現在的身體孱弱到了極致,身體周遭的靈力也極其紊亂。比起他引發出來的天地異象和天道震怒,他要顯得弱勢很多。
衣衫上的鮮血好似隨時都會開敗的桃花,頭頂的陰雲如同要將他吞食入腹。
但偏偏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天道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係統一直都在密切關注著這邊的情形,當它發現事情演變到這一步之後,它的心情變得格外微妙。
就算天道當真不公,天道又怎麼可能會承認自己不公?
但天道沒有辦法直接對扶葭出手,而且扶葭已經直接將這件事明明白白地指了出來。
所以天道沒辦法裝聾作啞,扶葭凝聚道心沒有出現結果,它就不能走,它就隻能待在這裡。
[你就不怕這樣做徹底惹惱了天道,就算天道真的幫你凝聚了道心,但等到引神石暴露出來後,你所要遭遇可要比預定好的嚴重得多!]幫一個自己一直想要除掉的人凝聚道心,讓他成為自己的代言人,還要在彆人麵前表現出對他的偏愛,要是是個正常人,早就氣火攻心了。
天道完全就是有苦說不出。
可想而知,這些怒火到了可以爆發的那一刻會有多麼的恐怖。
[我知道。]扶葭輕嗯了聲。
扶葭回應係統的聲音太平淡了,平淡到係統無機質的電子音都帶出來了一些起伏。
[你就真的肯定你預測的都是正確的?如果天道沒有意識呢?]
[我不肯定,但結果無疑是那麼幾種,天道沒有意識無非是我凝聚道心失敗。天道有意識但依舊不公,不讓我凝聚道心,那也是天道自己不要臉。]
係統的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那如果天道能夠直接對你下殺手呢?]
雖然概率極大,但天道選擇借助修士的手除掉扶葭始終不能完全斷定天道無法直接下手。
[那我就要死了。]
扶葭平平淡淡地回答道。
他的回答沒有任何的遲疑,話音裡也沒有任何的停頓,但係統卻沒有辦法繼續問些什麼了。係統知道扶葭的性子很冷,但當它聽到扶葭能用這麼沒有情感的聲音說自己會死的時候,係統還是無法控製地微怔了下。
在和天道對峙的時候,扶葭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在說這件事的時候,他依舊如此。
如果扶葭真的因為這件事惹得天道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來向他出手的話,就算它承諾過可以幫扶葭重塑身體,扶葭也沒有活路了。
很有可能,它剛重塑好身體,天道就會抹滅那具身體的生機。
這就是惹怒天道的代價。
[無非是冒一次險罷了。]扶葭輕輕地說了一句。
係統其實很想反駁他,這哪裡是簡單地冒一次險。失敗了就是傾家蕩產,就算成功了,也依舊要落入一個絕境。
[如果我連這個都賭贏不了,引神石現世後我也依舊活不了。]長相很好看的少年隨手拂去了自己的血漬,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未發生一樣,[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區彆呢。]
有什麼區彆呢?
區彆當然大了。
在這段時間內扶葭可以遇到很多人,也可能經曆很多事,在他活著的這段時間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這些事情——
係統突然怔住了,他沉默地看著那個孱弱的少年。
扶葭身上代表著弱態和虛弱的鮮血都消失了,他又恢複成了往常的樣子。少年的氣質就和他的膚色一樣,冷白如冰玉。讓人趨之若鶩、蜂擁而至,美好到讓人沉迷,但依舊極難靠近。
那冷意就好似可以透入骨髓似的,是永遠都不可能散去的疏遠和孤單。
是因為——
這些在少年心中完全沒有地位,什麼都算不上嗎?
係統突然發現,它的宿主好狠。
不僅對外人狠,對自己也狠。
與此同時的是,大世界也相繼出現了天地異象。
和下界那種如同末日一般的異象不同,大世界出現的則極儘祥瑞之兆。
七彩光暈,仙鶴幻影,瓊樓隱現,仙樂奏鳴。
“這是大祥瑞啊!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們看!那三千道石上的上善若水是不是隱隱間有光芒湧動?”
三千道石上記載著可供修士修行的三千大道,每當一名修士找到自己的道凝聚出來道心後,屬於修士修行的那個道的道石就會更亮一些。三千道石上的每個道石雖然光芒亮度不一,但它們都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這乃是修真界有史以來積攢的所有底蘊。
隻是,這三千道士上唯有一顆道石未散發絲毫光芒。
那就是上善若水。
“難道是有人正在凝聚上善若水的道心?不會吧,修真界有史以來可從未有人修此道。”說話之人先是駭然道,但他的聲音詭異一頓,“但要是真的有人修上善若水的話,會有此等天地異象也是情理之中。”
因為上善若水是聖人之道,它要求修煉此道的人所做的事情必須是最正確的。
他所做之事對世界的益處必須大於弊處。
這也就意味著天地會因他而受益。
所以,天地同春。
而一直處在閉關中的仙尊也突然睜開了眼。
他的模樣和青年無異,樣貌俊美,但眼神卻格外淡漠,身上有著一種玄而又玄的威壓。那是一種很莫名的感覺,雖然青年身上沒有任何的架子,但卻讓任何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心神微凝道心不穩,如同見到天道一般。
“竟然真的有人能修上善若水嗎?”青年辨不清情緒地說了一句。
他微微站起身,然後輕垂了下眸。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但他的視線卻好像透過這裡看向了某個方向。
他身邊一個道童打扮的小童聞言瞳孔也不由地睜大了幾分,“尊上,你知道他是哪家的天驕嗎”
“看不到,天道蒙蔽了他的天機,不讓任何人探查他的身份。”
青年緩慢地抬起了眸,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外麵的天地異象。
他其實有些不清楚天道為何這樣做。
小童皺著鼻子說道,“尊上,您之前不是說您最近會和一個人有師徒之緣嗎?這人出現的這麼湊巧,修的道又很適合傳承您的衣缽,他是不是就是您的那位徒弟呀?我派人去找一下他吧。”
“不是,我和他沒有師徒之緣。”青年輕輕搖了搖頭,“而且他是小世界之人,你派人去找是找不到的。”
“哦。”小童鼓起腮幫子反射性地應了一聲,但他突然略帶疑惑地看向了青年。雖然青年的話語很平淡,語氣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一切都和平常無異。但小童通過這麼多年的經驗,他總覺得青年在說剛才那句話的時候有點兒奇怪。
仙尊淡淡地看了小童一眼,小童臉上的表情一收,之前的那股子靈動調皮瞬間變成了恭敬沉穩,他並未提出對此的疑惑,隻是安靜地待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