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體的話語中帶出來了一些不耐煩, 他的眼神中非但沒有對林菁菁樣貌的驚豔，反而有點兒挑剔和不滿。
這眼神讓林菁菁臉上欲語還休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靈體細細地打量著林菁菁, 那猶如實質的目光讓林菁菁有些不適地往趙山身後站了站。越打量, 靈體眼神中的不滿就越濃鬱。
他的這幅舉動讓所有人都怔住了。
聽靈體說這話的語氣，單憑林菁菁的容貌似乎還不足以開啟這個秘境。
隻是, 怎麼可能, 林菁菁已經是現在美人榜的榜首了！
如果她都沒有辦法開啟, 這試煉之地中還有誰能夠達到秘境所要求的程度？
趙山的表情也有些驚疑不定起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林菁菁，眼神之中似乎帶著些深思。
幾乎是在和靈體開口的同時，林菁菁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太對了。
當趙山用這種帶著些沉思的眼神看向她後，少女的心中情難自禁地生出了一些慌亂。在趙山剛救下林菁菁的時候，青年就把他的原因和目的告訴了林菁菁。
所以林菁菁很清楚趙山是為了這次機緣救她的，如果美人榜的榜首是其他人的話，她和趙山絕無相見的可能。
在和趙山剛見麵的那段時間, 林菁菁確實因為趙山救了她而對趙山產生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修為低下、資質不好、出生家境都不算上等, 單憑自己是沒有辦法再雲倉大陸闖出什麼名頭的。她唯一能夠依仗的就是她的樣貌, 而這樣貌也很有可能讓她落入絕境。
所以，林菁菁起初是想要和趙山發生點什麼的。
但在和趙山相處的這段時間內, 趙山的一些行為和舉動卻讓林菁菁生生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林菁菁能夠看出趙山有點兒看不起他們所在的雲倉大陸, 也能夠看出趙山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麼工具一樣, 她發現, 趙山的目的性極強, 為了完成他的目的幾乎是可以不擇手段。一旦那個人沒有了利用價值，那個人就會被趙山毫不猶豫地拋棄。
林菁菁是有些怕趙山的。
趙山雖然沒有說些什麼，但林菁菁的身體卻呈自我保護態地縮了縮。
“前輩，您確定她沒有開啟秘境的資格嗎？”趙山不卑不亢地朝著靈體說道。
在麵對趙山的時候，靈體的態度並未變好，他繼續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道，“以我多年來的經驗，她是沒有的。”
“什麼，沒有資格嗎？”
“不是吧，怎麼可能，這秘境不會是開不了了吧，虧我還早早地就站在這裡等著呢。”
“什麼啊！”
人群中響起來了各種各樣的小聲議論聲，雖然說話之人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但修真者五感敏覺，這些話語就好像是在耳邊響起的一樣。
周圍各種打量的視線好像要將林菁菁看透一樣，眼見著趙山看向他的眼神越來越冷淡，林菁菁強裝鎮定地朝靈體說道，“前輩，可以讓我試試嗎？”
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出來心裡的卑微和慌亂，林菁菁頂著趙山的視線說道，“我現在是美人榜的榜首，如果我沒有辦法達到要求的話，其他人可能也達不到。”
“美人榜的榜首？”靈體的眉毛挑了挑，“你試唄，我也沒有不讓你試吧，我不過是說了一些我的觀點罷了，你至於表現出這麼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嗎？”
一邊說著，靈體一邊往過挪了挪，給林菁菁讓出來了位置。
聽到這話，林菁菁麵上的血色又消退了一些。但事到如今，她也沒有了退路，隻能是往前走了走，然後伸出手將其放在了水晶球上麵。
在她將她的手放在水晶球後，林菁菁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更加淩厲了起來。
林菁菁曾經喜歡極了這種萬人矚目的感覺，但她現在卻心慌極了，她隻能在心裡不停地祈禱水晶球可以亮。
林菁菁的眼睛死死地注視著水晶球，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專注地望著水晶球，不想錯過水晶球裡的絲毫變化，但不論她怎樣祈禱，不論她臉上的血色怎樣褪去，水晶球依舊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
“好了，不行，退下吧。”靈體像趕動物似的揮了揮手。
林菁菁臉上所有的血色都退去了，她感覺全身的氣力都消失了，而且體內很冷，連本該滾燙的血液都滲透著寒意。林菁菁顫著聲說道，“能不能再等一會兒，是不是它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反應過來。”
如果她真的沒能成功開啟秘境的話，她就完了，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要沒有了。
如果之前從未體驗過還好。
可她已經因為趙山的優待而享受到了特權。
如果趙山因為這件事拋棄了她的話——
林菁菁幾乎是快要站不穩了，她狠狠地咬著嘴唇，連嘴唇被她咬得滲出了血珠都不管。
隻是，林菁菁的身體馬上就因為一道聲音而晃了晃。
“夠了。”趙山的聲音極冷，他完全沒有要憐香惜玉的意思，“你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嗎！”
林菁菁沒有辦法開啟秘境丟人的不止是林菁菁，同樣還有他。
幾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對這個機緣誌在必得，選擇了林菁菁作為合作對象，他將這件事鬨得大張旗鼓卻落得了這樣一個下場。
最重要的是——
趙山的眼睛裡滲出來了一些寒意。
他因為林菁菁，不僅僅是把林易得罪了，還把這個一看就對這個機緣特彆重要的靈體得罪了。
實在是得不償失。
“什麼？竟然是真的沒有達到開啟秘境的要求嗎？所以，我們是真的白等了？哎。”
“不是，剛剛那位靈體不是說他感覺到在場是有一個人可以達到要求的嗎？”其中也有人提過質疑，但這道聲音很快就被壓下去了。
“我是聽說這個機緣特彆豐厚，才早早地就在這裡等著的。早知道就不來這裡了，不然，說不定還能夠得到一些彆的機緣。就算得到的機緣小，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得到要好吧。”
人群中的那些包含失望和悔恨的聲音如同某種審判，林菁菁隻能是無措地將頭微微低下。
“前輩，打擾了。”趙山禮貌地跟靈體說了一聲，然後冷淡地看著林菁菁，“跟我走。”
說著，趙山輕輕地揮了揮衣袖，那座豪華得近乎夢幻的馬車立馬消失了。
他走得極快，林菁菁根本跟不上。她的腿實在是軟得厲害，但林菁菁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有談條件的資格，隻能咬著牙追了上去。
趙山是走到林易麵前的。
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扶葭，趙山朝著扶葭行了一禮，“這位道友，剛才的事很抱歉。我其實早就想跟道友道歉了，隻是因為忙著先開啟秘境，這件事才耽擱了下來。剛才的事情實在對不起，還望道友不要放在心上。”
一邊說著，趙山冷淡地看向了林菁菁。
既然林菁菁沒有辦法幫他得到這份機緣，他也得把對方給他闖下的爛攤子收拾一下了。
這是要讓她向這個連麵容都不敢露的少年道歉。
林菁菁很快就理解了趙山的意思，她一邊狼狽地喘著氣，一邊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趙山。
憑什麼？
她也沒有做什麼事啊！為什麼要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道歉。
無非是——
林菁菁咬著牙，旋即期期艾艾地看著扶葭身邊的林易。
然後，她就收獲了比趙山更加冷淡的眼神。
雙手微微攥緊，林菁菁隻能是咬著牙說道，“道友，對不起。”
她的語氣和動作太過不甘，趙山輕輕皺了皺眉，他沒有去管不可置信的林菁菁，隻是繼續說道，“道友，你可滿意這個道歉？”
林菁菁的指尖被她捏得泛白。
但她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微微低著頭，好讓她眼裡的不甘和憤恨不被彆人看見。
也是在這個時候，之前那位靈體繼續用不耐煩的聲音說道，“好了，道歉的事你們一會兒再說，你們還有沒有人要上來……”
目光懶懶散散地朝著扶葭他們麵前看去，驀地，靈體的聲音突然頓住了，“咦？”
旋即，靈體竟然是朝著扶葭他們所在的那個方向飄了過去。
在場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隻能是循著靈體的身影望了過去。
趙山也怔住了，他輕聲道，“前輩，可是有什麼事情？”
林菁菁也微愣了下，腦海裡快速劃過了什麼，她略含驚喜地看向了靈體，她的聲音都拔高變尖銳了一些，“前輩，是不是那枚水晶球真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有反應，這個秘境是被我開啟了，對吧？”
一邊說著，少女一邊用藏不住惡意的眼神看了扶葭一眼。
聽到她的這句話，整個場麵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心裡都冒出來了一些彆的心思。
隻是，林菁菁很快就怔住了，因為她發現靈體用略帶嫌棄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眾目睽睽之下，那個看起來脾氣極其糟糕的靈體竟然是忽然變了一個態度，靈體的臉上露出來了十分燦爛的笑容，他用一種格外友善的語氣朝扶葭說道，“這位道友，您去試試吧。”
“？”幾乎是所有人都僵住了，不管是臉上浮現出來一些笑容的林菁菁，還是趙山。
靈體的態度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們都懷疑眼前這個溫柔至極的靈體和剛才的那位是不是同一個人。
扶葭同樣也微怔了下，他抬眸看著眉眼徹底彎起來的靈體。
“道友，您就去試試吧，反正試一試也不浪費時間的嘛。”靈體笑得特彆陽光。
目睹了靈體一切變化的眾人：“……”你剛才不是這樣子的，林菁菁同樣是想要試試，你就一直在刺人家，還表現得特彆不耐煩。
不過他們很快就理解了靈體這句話的背後含義，旋即皆是驚疑不定地看著扶葭。
靈體的這幅表現無疑是在說明，這個戴著鬥篷的少年有資格開啟秘境。
隻是，怎麼可能？
一邊說著，靈體已經揮了揮手將水晶球招過來了，然後獻寶似的把水晶球推到了扶葭的麵前。
扶葭頓了片刻，現在的這種情況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而且，他好像沒什麼理由拒絕。
視線微垂，落在那漂浮在半空的水晶球上麵，扶葭沉默地抬起手放了上去。
也是在下一秒，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那水晶球在頃刻間散發出來了奪目的光芒，那光芒極其耀眼，將周圍都照得明晃晃的。
然後洞門自動地打開了。
看到這一幕，立馬有眼疾手快的人衝了出去，試圖趕在其他人麵前進入機緣之地。但下一秒，伴隨著一聲砸地的重響，那些個修士便如同受到了某種反彈一樣全部摔在了地上。
“急什麼！隻有這位道友進去了，你們才有資格踏進去。”靈體的眼神中又流露出來了一些不耐煩，但在麵對扶葭的時候，他便笑得跟朵花似的，“啊呀，我就說我沒感覺錯嗎。也是我火眼金睛，能夠發現道友並且辨彆出來那個冒牌的。”
林菁菁已經完全怔住了，她的表情因為太過複雜而顯得有些扭曲。
她之前仗著自己能開啟秘境而看不起刻意遷怒的人竟然開啟了秘境？
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視線的焦點變成了扶葭，而且能夠發現趙山看向扶葭的視線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少女怔愣地看著扶葭，她的心裡閃過一些惡意的揣測。
她才是美人榜的榜首，這個連麵都不敢露的人一定是使用了一些彆的見不得人的法子。
基於這樣的想法，林菁菁咬了咬牙，然後猛地上前一步將扶葭遮住麵容的帽子摘了下去。
她的速度太快，而且一直表現得柔柔弱弱的，連林易都沒有及時製止，隻來得及將他之前設下的障眼法給撤去了。
但林易的麵色卻是沉了下去，他用一種莫名的視線看著明顯是愣住了的楊帆。
楊帆認出來扶葭了。
在摘下鬥篷的那一刻，林菁菁的動作就停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扶葭，眼神中不受控製地流露出來了驚豔。
和她有著同樣反應的人還有在場其他的修士。
整個場麵都安靜了下來。
之前看到林菁菁的時候，他們的喘息聲是變重了。可現在，空氣中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好像擔心他們的呼吸會驚擾到這個少年似的。
“世間真的有如此樣貌之人，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人用極其不確定的聲音說道。
趙山也是晃神了片刻，他看向林易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他之前還奇怪林易的神情怎麼和以往有所不同，為什麼要施展什麼障眼法。
到了現在，他卻是明白原因了。
如果是他的話，他也一定會把這個少年藏起來。
不然的話——
感受到那些向林易投去的嫉妒和羨慕的眼神，趙山的眼眸垂了垂，眼神中飛快地閃過了一些暗色。
實在是太容易招來麻煩了。
“你在乾什麼？”靈體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他用銳利的視線望著林菁菁，“機緣主人所設下的所有機緣都與你無緣了，你儘早離開吧。”
說完，靈體展露著笑顏望著扶葭，“道友，隨我進去吧。”
沉默了一瞬，扶葭輕嗯了聲後便將鬥篷重新戴了起來。
他看了少女一眼，但並沒有說什麼，隻是跟著靈體走了進去。
在他走後，其他的修士也都跟了上去，不過每個人進去之前，都會用譴責和憐憫的眼神望著林菁菁。
林菁菁已經完全沒有行動的力氣了，現在她尚未意識到靈體所說的是這個機緣主人設下的所有機緣，而不是僅僅指眼前的這個機緣，她還沒有想象到自己以後處處碰壁的畫麵。
她隻是覺得很可悲。
不僅是可悲她遭遇到的一切，更是可悲自己竟然無法去討厭那個少年。
在看到扶葭的那一刻，少女無法控製地湧現出來了驚豔，緊接著就是自慚形穢。林菁菁在看到扶葭樣貌之前很肯定自己會厭惡扶葭，就算扶葭的樣貌真的要比她出色，她也會生起嫉妒。
但是，她沒有。
她的唯一一個想法就是，她在擔心自己的這個舉動會唐突到這個少年。
她在擔心對方會因此而厭惡她。
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修士了，空蕩得格外嚇人，少女是過了好久之後才自嘲地笑了笑。她的笑容格外奇怪，就好像是在哭一樣。
——
也是在扶葭踏進山洞的那一刻。
他的腦海裡便響起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那聲音很奇怪，明明是直接在腦海裡響起來的，但是聽得並不真切，就好像是在遠方傳過來的一樣。
“恭喜你，你已踏進機緣榜，位列第二，請儘量保持住你的排名。若你能夠在七日後依舊名列機緣榜，你將得到與排名相匹配的獎勵。在試煉之地開啟半月之後，獎勵每隔七天便會重新發放一次。”
“請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我需將其刻印在機緣榜上。”
在聽到這道聲音的時候，扶葭的腳步微怔了下。
試煉之地有著各種各樣的排行榜，其中機緣榜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其他的榜單都需要修士將手放在金碑上，在金碑對修士有所了解後根據已獲知的所有信息進行一個排名。但機緣榜卻不需要，它完全是自動生成的一個排名。
因為機緣榜與試煉之地的所有機緣都存在著某種聯係，它知道每個機緣被什麼修士得到，無須被動地獲取修士的信息。
正是因為這個特殊性，當第一個修士得到機緣後，機緣榜無須修士主動發現便能自動激活，然後將排行榜的信息倒映在每個修士的腦海裡。
扶葭之前從未拿過機緣，但這個機緣竟然是直接讓他登上了機緣榜，而且是攀升到了第二位。
微微停頓了一會兒，扶葭在腦海裡回道，“扶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