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條件(1 / 2)

聽著這話,常氏驚得捂住胸口,差點要站起來,一旁的太子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讓她鎮定下來。

“大明已經一統天下。”朱元璋提醒朱至這一事實。

朱至答道:“然邊境未寧。北元的勢力還在,哪怕朝廷幾次北伐,北元依然蠢蠢欲動。更彆說還是倭寇。”

事實擺在眼前,大明想要太平,邊境無人鎮守怎麼行。

“你是女兒身,比起你的叔叔們來,你想在軍中立足,難如登天。”朱元璋並沒有因為朱至明白局勢而覺得可以如她所願了,“而且你得嫁人。”

“隻要爺爺給我機會,讓我往軍中去,至於我能不能在軍中立足,憑的難道不是本事?如果我做不到,便一如姑姑們一般,成為聯姻的棋子。如果我可以,我的婚事由我來定。”朱至爭取的從來都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往軍中去大顯身手的機會。

朱元璋審視地盯著朱至許久,最後將目光落在太子和朱雄英身上,“你們怎麼說?”

“既然至兒都說了憑本事立足,讓她一試又何妨,成了,大明多一員猛將,正是父皇求之不得的。不成,她也正好就此死心,往後乖乖留在家中,當她的郡主。”太子的意見,這不都是受朱元璋影響?隻不過朱元璋這會兒想看朱至的想法,不曾暴露自己早早打好的盤算,太子豈能不配合。

這回到朱雄英了,朱雄英道:“孫兒自問本事不及至兒,謀略不及至兒,將至兒困於內院中,實大明的損失。”

這番認清自己的話也是不容易,朱元璋和太子聽著都極欣慰。

對朱元璋和太子來說,出色的朱至重要,朱雄英更為重要。比起他是不是聰明,或者能乾,他的胸襟氣度,乃至那一份容人之量,尤其重要。

當然,同樣的問題他們不是第一次問起朱至,問那麼多次,無非想要確定朱雄英的心情是否有所變化。

“你得記住今天自己說過的話。我和你爹早已做下決定,我們家的人,無論男的女的,隻要你們有心,有本事,為國儘心我們都不攔著。今天你也覺得你妹妹的本事難得,因此想給你妹妹機會,以後,不要怪你妹妹本事太大,你追趕不上,從而心生忌恨,容不下她。”朱元璋更喜歡把話說白了,指著朱雄英,他既對朱雄英寄以厚望,同樣也希望朱雄英永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饒是隻能坐著,朱雄英亦鄭重同朱元璋道:“是。”

一個是字,代表的是他的態度。他會永遠記得這一刻的他是何心情。

朱元璋滿意了,同時朝朱至道:“機會我可以給你。就怕我不給,再大些也攔不住。與其讓你自己亂跑,不如讓你學好本事,將來真正為國效力。和信國公呆了幾個月,收獲頗豐吧?”

這回朱至忙不迭的點頭,眼睛亮閃閃地道:“不愧是我大明數一數二的乾將,信國公用兵如神。和魏國公相比,兩人行事各不相同,皆有所長。相比之下,我更喜歡魏國公的打法。”

此話落下,朱元璋懂了問:“你的意思是想讓我讓魏國公教你兵法?”

“請皇爺爺成全。”開玩笑,要學兵法,就得跟最厲害的那個學啊。朱至熱切無比的道:“信國公都說了,我最好能得魏國公指點一二。”

把信國公湯和都拉出來說道了,可見這事兒不虛。

“信國公確實說過。”朱雄英不用人問,已然幫著朱至證明。

朱元璋思量半響,旁邊的馬皇後道:“這有何不可?都是自家兄弟,不能打著至兒的名號,還有雄英呢!”

得,這意思不用說了,馬皇後覺得讓朱至跟魏國公徐達學兵法這事並無不可。

“我現在在想,南平雲貴在即,傅友德、藍玉、沐英要一道出兵,至兒有此

心,讓她跟著去先試試?”朱元璋不是一般的異想天開,話音落下,一片死寂,朱至已然激動無比地直點頭,不過,瞥過在場一個個凝重的麵容,她沒敢開口!

“父皇,至兒畢竟還小。戰場血腥殘酷。”終是常氏作為母親,實在舍不得女兒早早上戰場,見血腥的場麵,趕緊出言阻止。

可朱元璋想的不一樣,道:“就是因為她小,如今不管做什麼樣的事,都不會有人覺得不妥,若是見不慣戰場的血腥殘酷,正好,乖乖回來,以後呆在你的身邊,學著如何作為女兒,將來嫁為人婦。”

這回常氏無話可說了,不能說朱元璋的想法不妥,畢竟他這不也是為朱至著想。

“你想跟魏國公學本事,先把藍玉他們的本事學好了,不怕魏國公不收你。”朱元璋的盤算如此道來,也算是堵了朱至現在要尋魏國公學本事的路。

“我,我也想去。”朱雄英不能讓朱元璋把自己落下,舉手。

可在場的人都擰緊眉頭,顯得很是為難。

朱至一個女孩子,雖說有人不樂意女子入軍營,可是至少不會有人拿朱至當回事。朱雄英就不一樣了,他是太子的嫡長子,在場的幾位心裡門兒清,有太多的人不希望他長成。

在宮裡都不得安生,把人放到軍營中去,妥當嗎?

沉寂的屋子,許久沒有聲音,朱雄英反而道:“比起宮中,軍中更安全,都是自家人。”

這話也不能說不對。軍中上下都是心思簡單的人,比起宮中魚龍混雜,誰都鬨不清楚那人身後的人是誰,軍中一目了然了。

況且此番南平雲貴的人都是自己人,讓朱至和朱雄英一道去,除了讓他們看清戰場血腥殘酷,也為讓他們知軍中將士不易。

有些事,其實很有必要。

朱元璋和太子相互交換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意動。

常氏已然緊張擰緊帕子,不過,馬皇後道:“兩個孩子都一道去,須得安排好一些。”

“不然。咱們去軍中就是要親眼看看軍中將士過的什麼日子,軍中將士不易。處處安排,反而讓將士們覺得我們這些皇子皇孫吃不得苦,受不得罪,生出不滿。”朱至並不希望得到太多特彆的照顧。進了軍營大家都一樣,她要親眼看清戰場的殘酷和血腥,如朱元璋說的那樣,要是無法接受,趁早回內宅呆著。

朱元璋輕笑出聲,挑眉頗是滿意地道:“不錯,是真心想往軍中學本事的人。那就這麼定了。”

有了朱元璋拍板,此事就沒有回旋的餘地。

朱至和朱雄英對視一眼,他們要是真往雲貴去,知道的事不能不說。

“有什麼直說,打什麼眉眼官司?”兄妹兩個這模樣,誰不看在眼裡,朱元璋就不耐煩地衝他們喊上一句。

說是肯定要說的,隻是不確定到底要怎麼說才好。

朱雄英意示這事還是朱至來,朱至不是一向最會說的嗎?

朱至!!

得了,這情況她不說,指著朱雄英說嗎?

“商枝跟我說,皇奶奶思慮過重,若不靜心調養,戒急戒躁,不得長壽。”朱至不能繞彎子,這也繞不啊。

騰的一下,朱元璋立刻站起來,目眥欲裂地望向馬皇後,馬皇後卻沒有絲毫意外。

“那些太醫,那些太醫是怎麼診的脈,我這是天天讓他們號,他們竟然連這點脈都看不出來?”朱元璋來回跺步,氣得罵罵咧咧,“老子該把他們殺了,全都殺了!”

“重八。”馬皇後擰眉而喚,並不希望朱元璋如此暴戾。

朱至嘀咕道:“就是因為皇爺爺動不動就要殺人,所以就算太醫們看出奶奶的身體有問題都不敢說。作為醫者,有救人之心不假,醫者並非全能,誰也不敢保證治病就

一定能救好。皇爺爺對他們極是苛責,皇奶奶肯定也是因為這樣不想看太醫。”

朱元璋聞之轉頭瞪了朱至,不樂意朱至關健時候拆他的台。

可惜,彆人怕他瞪眼,朱至從來不怕。

朱元璋瞪她,她更敢回瞪過去。

“皇奶奶一向仁慈,最是見不得皇爺爺喊打喊殺。您要殺那些貪官汙吏,作惡多端的人,皇奶奶知道您是為大明,為天下百姓要殺,再不忍也從來沒有說過半句。可您但有不順心,不滿意就要殺人,尋各種各樣的原因殺人不說,更讓人死得淒慘,皇奶奶自然於心不忍。”朱至不僅不怕,更再接再厲。

“皇奶奶的憂思皆因爺爺而起,爺爺當真不知?在爺爺心中,奶奶是什麼?是您所不能失去的人嗎?亦或者,在爺爺心中,奶奶的憂思不過是她不懂您?更是自找的?”

朱元璋斥道:“胡說八道。”

“是不是我胡說,爺爺自己問奶奶去。總之,商枝說了,若是再放任奶奶憂慮下去,不得靜心,奶奶就這幾年了。”朱至並不希望這是真的,可是如果不據實相告,朱元璋能當回事?

果不其然,朱元璋往前衝一步,想著把人喊過來,他要當麵問清楚是不是果真如此。

“重八。”馬皇後再喚一聲,朱元璋猛地回頭對向馬皇後,這一刻,朱元璋眼睛都紅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殺意。

馬皇後連忙上前捉住他的手,“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朱元璋與馬皇後對視半響,還是太子憂心喚一句母後,馬皇後道:“沒事。”

下一刻,朱元璋已經拉著馬皇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沒有人希望馬皇後出事,太子往前邁了一步,想追上去,卻又想不合適,硬生生將腳步收回。

隻是,太子顯得低落,回頭問朱至道:“商枝當真那樣說?”

朱至也希望這不是真的。可是孫商枝說的話她不能造假。

“皇奶奶須得靜養,不管是宮中事也好,朝中事也罷,都不能再讓皇奶奶操心。”朱至沒有猶豫地說出這話,目光灼灼地盯著太子,“爹爹,您要勸奶奶,也要勸爺爺。”

要說馬皇後操心是不必說的。可是最讓馬皇後心裡放不下甚至憂思之極的人何嘗不是朱元璋。

朱元璋在對朝臣上,從來都是沒有半分留情的,那份狠令兒女們都膽顫。

馬皇後是真正仁慈心善的人,若沒有她勸著,朱元璋會比現在更可怕。

可是,馬皇後能勸的同樣有限。朱元璋對敵人一向狠辣,在他看來,朝堂上的這些臣子,都有他們的心思,一個個都想架空他,也想將他拉下馬。

因此,朱元璋對待臣子們更多是防備。而隻要他們有所異動,朱元璋感受到威脅,自不能容他們。

不能否認,朱元璋想控製整個大明,為此,他殺了無數人。

正是他這一份控製欲,讓馬皇後從心底裡不認同。若朱元璋殺的都是貪官汙吏,馬皇後絕無二話。可死在朱元璋手裡的果真都是貪官汙吏嗎?其中有多少是那能吏乾吏,一心為國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朱至都能明白馬皇後心中的症結何在,太子又怎麼會不知。

隻是,聞馬皇後身體有恙,太子一時亦亂了心神。

“太子。母後會沒事的,你彆太擔心。”常氏握住太子的手,安撫太子。

“是,會沒事的,已經知道母後的病症所在,隻要想辦法讓母後靜下心,一切都會好,都會好的。”太子緊緊捉住常氏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複述著......

不知朱元璋和馬皇後是怎麼商量的,最終決定,馬皇後出宮靜養,對外隻稱皇後臥病在床,不見外人。

對朱元璋和太子來說,眼下再沒有比馬皇

後養好身子更重要的事,隻要馬皇後願意配合,不管讓他們做什麼都可以。朱至和朱雄英就那麼被打包一道出了宮。

兩人身上的傷沒好,乖乖跟著馬皇後出城,馬皇後衝朱至道:“你啊,戾氣太重,確實應該好好管管。”

朱至躺著動彈不得,馬皇後說什麼,她聽著就是。

“在大軍出征之前,你乖乖跟我讀書識字,若是表現好了,許你隨軍出征,若是表現不好,你就乖乖留下吧。”馬皇後豈不知這看起來乖巧的人,並不如表現的那樣,卻也有的是辦法治她。

朱至所求為何,那夜已經說得足夠清楚明白,因此馬皇後想拿捏她輕而易舉。

額頭滲出一層汗,朱至豈不知馬皇後說到做到。

眼下一家子都隻盼馬皇後長命百歲,誰要是敢惹馬皇後不痛快,那比惹朱元璋不痛快後果更嚴重。

所以,聰明人都明白此時應該怎麼辦。

“那要怎麼樣才算表現好,讓皇奶奶滿意?”朱至也得討要一個標準,彆沒有標準地讓她做,她也不知道啊!

“什麼時候忘記你這一身力氣是你的底氣,才算你表現好。”馬皇後早看明白了,朱至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放任不管,將來或許比朱元璋更讓人頭痛!

“奶奶,這不公平。”朱至覺得馬皇後這條件太欺負人了啊!

怎麼能這樣呢?

“力氣就跟我的手一樣,讓我舍了我的手,不成。”朱至嚴肅地回應,馬皇後卻不為所動,隻道:“那就把你自己當成一個沒有手的人。沒有了手,你還有腳不是嗎?”

嘶,馬皇後沒有說錯,朱至一時間真答不上來。

朱至萎了,半天沒有作聲,馬皇後拍板道:“就這麼說定了。”

饒是巧舌如簧的朱至麵對馬皇後,其實也是不敢杠的。家裡的人要說朱至從心底裡怕的人絕對得算馬皇後是第一個。

馬皇後從不打人也不罵人,卻能坐在那兒,隻一眼看過去,便能讓人老實了。

說到底就是一份底氣。而馬皇後的底氣並非來自於朱元璋,更多是她自身。她雖是女子,撐起了朱元璋的後方,將軍中將士和家眷安排得妥妥當當,沒讓任何一個人挑過刺。

朱元璋能有那麼多人前撲後繼為他賣命,幫他打天下,這份功勞馬皇後得占大半。

這一回去鳳陽,信國公沒少跟朱至和朱雄英提起馬皇後的事,對馬皇後那叫一個讚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