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是爹說的?”朱至側頭而問。
“就是爹說的。”朱雄英接話,太子如是評價,同時也在告誡朱雄英,凡起戰事,須問糧草充足與否,兵馬充足與否。最重要得問,此戰是不是非打不可?
朱雄英一一告訴朱至,朱至感歎道:“爹就是爹。仗嘛,是大明不怕打,可是不是非打不可就是個問題。”
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你先看一遍,看完我們再討論。”朱雄英馬上催促朱至閒話少說,重點是先看戰報,看完再討論。
“去把傅讓叫來。”朱至在這個時候吩咐一聲,朱雄英一聽名字馬上知是何人了,朱至解釋道:“那是個不錯的苗子。比起我們來,那是將門之後,自小耳濡目染的人,把他喊過來正好給我們提點提點。”
朱雄英一想也對。
他們兩個都不是真正算會打仗的人,紙上談兵不可取,得找個真正有過戰場經驗的人一道說說才行。
朱雄英讚許點頭,萬河馬上去請人。
祝娘瞅了朱至一眼道:“郡主畢竟大了。”
“大了怎麼了,我又不是跟傅讓單獨相處,你們是人,我哥也在。”朱至自知祝娘話中何意,男.女七歲不同席,真真是讓人蛋疼無比的屁規矩。
祝娘起的就是一個提醒的作用,朱至明白何意,沒當一回事,她就不好再繼續念叨個沒完。
傅讓自打從雲貴回來之後,即被調任為朱元璋親軍。
朱元璋的親軍,不就是太子的親軍,朱至在東宮沒少見著他。
朱至往貴州去那會兒雖然一開始跟傅讓相處不太融洽,磨合之後,傅讓是朱至讓他打哪兒他就打哪兒。
說起來,傅讓的本事相當不錯,算是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
因而不二話,朱至也想讓朱雄英跟那麼一號人多接觸接觸。
傅讓突然被請,相當驚愣,可是他既在東宮當差,最清楚朱雄英和朱至在東宮地位僅次於太子,他們有傳,他得聽。
結果一進門看到朱至和朱雄英在那兒擺弄一個小沙盤。朱至嘴裡念叨著潁川侯當時兵出哪裡,誰誰誰領兵攻下的城,又是誰誰誰繞後,再有奢香夫人怎麼說服當地土酋,最後讓他們幫忙拿下雲南。
彆看仗打得不久,行軍要時間,打下城池後安定地方也需要時間。朱至中肯說一句話,治理後方比攻打城池更難。
傅讓聽著兩個半大的孩子討論政策,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在聽朱元璋和朝臣議事的感覺。
好在,兩人終於反應過來他的出現,已然立刻回過神,朱雄英道:“傅小將軍不必拘束,至兒說你在平定雲貴時表現極為英勇。我們想著複原戰場,身邊的人裡就數你是跟至兒一道去過雲貴之戰的。你看我們沙盤上擺的可有遺漏?”
朱雄英溫和開口,顯得十分平易近人,讓傅讓的壓力變得沒那麼大了。
傅讓第一時間看向朱至,對啊,朱至也是參與雲貴之戰的人,要說在軍事布置上,她很清楚的啊!
“雲貴之戰隻是開始,看到這些戰報了嗎?這是大明自起兵以來,所有相關的大小戰報,你沒有興趣?”朱至隻看傅讓一眼,立刻已經知道傅讓想什麼。
此話落下,傅讓激動往前,忙不迭的點頭道:“有有有。小郡王小郡主有什麼需要末將的地方隻管開口,末將一定配合。”
果然,誰能對朱雄英收集的這些戰報不感興趣,不想複原每一場大戰?
自此,朱至和朱雄英一頭紮進研究各大小戰役,隻一個目的,學習各大將領的用兵之道。
太子聽說後倒是來親自聽了幾回,每每看見朱至如饑似渴,神采飛揚的樣子,太子歎息之餘又下定了決心。
隨後,太子便讓各將領輪著來給他們點評,其中自然少不了魏國公徐達。
魏國公早聽說東宮裡的小郡王小郡主是個好學的,文的武的都想學。
當然,他也聽說了朱至在雲貴之戰中表現不錯,初上戰場不怯場,雖說沒有親自上戰場,畢竟年紀擺在那兒。能算著堵了元朝的兵馬退去,本事是有的。
太子明顯是要培養兒女,他們這些當太子長輩的人,平日裡沒什麼事太子也不曾召見。這回太子有請他上門指點指點,魏國公定要給這個麵子的。
魏國公比朱元璋年長幾歲,乾瘦挺拔,軍人風姿。沙場老將,身上自有一股肅殺之氣。
太子領著魏國公往內院去,麵帶笑容道:“請伯父走一趟,也是因為至兒聞伯父之名久矣,心之向往能得伯父指點一二。大明諸將中,伯父堪為統帥,至兒若能得伯父指點,三生有幸。”
魏國公豈敢受此誇讚,連忙道:“太子過獎了。要說能上戰場打得仗的將軍,大明比比皆是。隻不過聽太子的意思,是要讓小郡主上戰場?”
“現在說這個還為時過早,隻不過孩子有心要學本事,家裡既然有這個條件,孤就想讓他們多學些。”此言不虛,畢竟太子也不是指讓諸將領教了朱至一人而已。
朱雄英也是一起跟著朱至學的,雖然存在感沒有朱至強,也不代表人家不是人。
魏國公笑笑不語。要不是有心讓人上戰場,何至於把大明朝數得上號的將領全都弄到東宮來,一個個給他們講解?
不過既然太子沒把話說得那麼透,魏國公也不至於非讓太子承認不可。
教人嘛,不就是指點指點,魏國公教的人也不少了,可到底有多少人領會得了,就不一定了。
哪怕不是看在太子的麵子上,魏國公也不吝嗇教導後輩,更何況是太子出麵。
隻不過魏國公和太子一路走來,突然聽到屋裡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執聲。
“元賊不除,大明難有太平之日。北境不安,天下不安,陛下舉一國之力,必將北伐,不滅元賊,絕不罷休。”年輕男聲傳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言語間透露著對元人的憎恨,大有不把元人殺光絕不罷休的氣勢。
稚嫩的女聲於此時不緊不慢的響起道:“上回魏國公徐達領兵北征,大獲全勝,加之北元各部分崩離析,仗再打也絕不可能滅其族。如今大明和北元的戰事,若非北元挑起,大明是不願意打的。”
魏國公一聽這聲音立刻和太子問:“這就是安和郡主?”
太子一臉無奈道:“是。”
魏國公得說,朱至說得不錯,和北元的戰事,隨著上回將北元趕過臚朐河,大獲全勝,北元但不進犯,大明確實不會再次興兵而戰。
可惜啊,大明無戰起之心,架不住元人賊心不死。
大好的中原江山好不容易落入他們蒙古人手中,讓他們認命將江山拱手讓出,他們怎麼可能答應。
但是就像朱至說的那樣,想要亡蒙古人的族是絕不可能的事。
“那也要打到他們再也不敢進犯大明為止。”屋裡和朱至爭論的人是傅讓,提起北元人,如魏國公一輩的人,哪一個不是恨得咬牙切齒的,傅讓這樣的年輕人竟然也有那麼深的恨,著實出人意表。
“其實古往今來隻有一個冠軍侯,要是能出一個像冠軍侯那樣的人。很快就能如你所願。”朱至提起冠軍侯,外頭的魏國公聽得連連點頭道:“說的不錯,我大明要是能出一個像冠軍侯那樣的人,戰事可休。可惜呀,古往今來幾千年,也就隻有一個冠軍侯。”
“大明就算沒有一個冠軍侯,但有一個魏國公也是大明的幸事。”太子雖然也覺得漢武帝能得一個冠軍侯霍去病和大將軍衛青甚幸,大明能有魏國公,同樣也是極大的幸事。
“太子越說越過了。北征大勝歸來之功,非老臣一人之功,老臣心裡清楚,太子彆再把功勞都歸到老臣的頭上,老臣不敢當。”魏國公是相當的有自知之明,萬萬不敢把所有的功勞都歸到自己的頭上。
須知後勤調動也好,前線的將士配合也罷,但凡差一點都不可能贏得勝利。
“冠軍侯哪裡是想要就能要著的?”傅讓聽著朱至提起冠軍侯立刻嘀咕了一句。
誰都想能有一個冠軍侯,可是英年早逝的冠軍侯,哪裡是想就能得到的。
屋裡頭的朱至眨了眨眼睛,其實在想有沒有實施的可能。
“傅小將軍最想去的戰場,看來是在北邊呢。”朱雄英聽來聽去得出了總結。傅讓也坦然承認道:“是。”
可惜的是隨父親南下平定雲貴的人,沒辦法隨魏國公一道北征,故而甚引以為憾。
“按照北元人的習性,哪怕這一場仗輸了,不用多久他們還會卷土重來。五年,五年之後他們一定會再來。傅小將軍練好一身的本事,總有你揮刀殺進北元人的時候。”朱至忽然給了一個時間,傅讓驚喜無比,不確定的問:“當真?”
“五年之後不就知道真假了?你也認定他們賊心不死不對嗎?”朱至眨了眨眼睛,至於是與不是,時間會證明朱至的猜測。
外頭聽著朱至推論五年之後,北元必將卷土重來的人也是麵麵相覷。
魏國公很是驚奇,朱雄英已然代為問出心中的疑惑:“至兒,你怎麼推斷五年之後北元人會卷土重來?”
“將心比心啊。這一次北元大敗,損失慘重,要想能和大明一雪前恥,甚至攻下大明的城池,沒有準備拿什麼來打?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沒有足夠的時間,又哪裡來的糧草籌備?更何況訓練兵馬也同樣需要時間,就算原本他們元人強悍,想要訓練出一支足夠強悍的兵馬,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五年,既能夠讓他們休養生息,又不至於讓他們忘記奪回中原的雄心。”
朱至一通分析,已然是易地而處考慮問題。
“小郡主有點意思。”魏國公聽到這裡,同太子如是評價。
“要是按照你的推測,眼下我們該怎麼辦?”朱雄英擰緊眉頭,繼續是詢問?
“誰都知道,北元人絕不可能偃旗息鼓,魏國公和咱爺爺也早就料到了,哪裡輪得到我們操心接下來怎麼辦?”朱至這話誰都認可,隻不過朱雄英有意刺激的問:“所以我想聽聽看你能不能猜到。”
收獲朱至一記白眼,不過朱至還是開口道:“參照平定雲貴的準備。首先得保證糧草的供應。絕不能讓後勤拖了後腿。其實還可以做另一件事,那就是尋北元的人做做生意。開通互市。”
這話引得朱雄英恨不得把朱至的嘴堵上,“和北元開通互市,這話要是讓皇爺爺聽到,皇爺爺第一個饒不了你。”
朱元璋從來最恨的就是商人,最容不得彆人在他麵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生意的事。
朱至已經一次又一次的觸及朱元璋的底線,要不是因為朱至賺來的錢有一大部分都給了朱元璋,朱元璋也不會容她這麼把生意做大。
和北元開通互市,這句話丟出去,朱元璋怕是要以為朱至通敵叛國了。
“互市一開,兩國互通有無,百姓相互交易,利益牽扯的深了,就算北元上頭的人想打架,下麵的人不想打,可就沒那麼容易打起來了。這才是真正能夠保證邊境安寧的法子。”朱至才不怕,就算當著朱元璋的麵她也敢說。
隻不過這話說出去朱元璋不會聽,朱至想著朱元璋最近的心情不好,還是彆撞槍口上吧。
“讓你不說你還偏說。”朱雄英也是拿了朱至沒有半點辦法,嗔怪的瞪了朱至一眼,盼著朱至能夠收斂些。
“當著哥哥的麵我還不能說幾句心裡話,那我這日子過得實在沒勁了。”朱至嘟起嘴,那叫一個不樂意。
顧及朱元璋的心情,不想撞到槍口上,惹了朱元璋不痛快,再讓朱元璋揪著理由把火撒她頭上,朱至才會絕口不提在北邊開通互市一事。
難不成跟自家親哥在一起,還得有所顧忌,什麼話都不能說?
朱雄英一眼瞥過傅讓,是把這一位給忘了嗎?
“都是自家人,擔心什麼?”沒有想到朱至不以為然,衝傅讓昂昂頭問:“咱們說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悶在肚子裡。就我們三個人知道對吧?”
傅讓其實早在朱雄英出言提醒前,就恨不得自己是聾子。
開通互市這事,誰都知道朱元璋討厭商人。朱至是朱元璋的親孫女,彆管一家人關起門說了什麼話,朱元璋不至於把朱至往死裡打,就為了讓朱至閉上嘴不說話。
但如果這件事是由彆人傳到朱元璋耳朵裡的,可就不一樣了。
傅讓一點都不想摻和,尤其是惹朱元璋不高興的事兒。
無奈朱至話裡話外拿了他當自己人,這才不見外的當著他的麵說了一番心裡話。傅讓能求朱至彆拿他當自己人?
真要是敢說出這句話,傅讓往後怕是連東宮的門都進不來了。
“郡主,我什麼都沒聽見。”傅讓額頭落下一滴汗,卻又趕緊表態,他什麼都沒聽見。
看看這多聰明的一個人啊,都不用彆人提醒,馬上就知道什麼話該聽,什麼話不該聽。
朱至衝朱雄英一通擠眉弄眼,看吧,她看重的人能是個傻子,會做蠢事?
朱雄英無奈搖頭,外頭的太子和魏國公偏在這時候進門,“你可真是口無遮攔。”
隨著太子的聲音落下,三人立刻轉過身。
“爹爹,太子。”問候聲與見禮不分前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要是害怕話傳出去,就不該說出口。既然說了也用不著怕。”太子出言,算是安撫傅讓,也讓魏國公放心。
“爹爹教訓的是,孩兒領教了。”朱至衝太子作一揖,餘光注意到魏國公,馬上認出來的福身,“魏國公安。”
魏國公豈敢受之,趕緊道:“郡主,使不得,使不得。”
“伯父是長輩,沒什麼使不得的,這個禮您受得起。”太子出言,也讓朱至趕緊正正經經的跟魏國公行個禮。
朱至乖巧照辦,旁邊的朱雄英也不曾落後,一道拜見魏國公,倒是讓傅讓尷尬了啊!
“我和你爹也算是知交好友,沒想到傅友德竟然能養出你這麼一個英俊的兒子。”魏國公和傅讓打起招呼,讚人容貌什麼的,這是父母給的,可不是他自己憑本事得的。傅讓板著臉道:“容貌都是父母給的。都是爹娘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