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內情(1 / 2)

朱元璋的分析落在馬皇後的耳朵裡,馬皇後道:“老二去,未必見得老四會說。”

“那就看老四是不是死心了。如果他已經放棄爭位之心,他肯定不會再說。反過來,老二也是有封地有兵馬的人。他做不到的事,挑起彆人來做,他就有機會。”朱元璋冷哼一聲,也算是將心比心得到的結論。

“老二。”馬皇後喃語,朱元璋道:“老二沒有那個腦子,而且,他和老四不一樣。”

這話說得甚是肯定,馬皇後與朱元璋對視,朱元璋上前攬過她的肩道:“這些事原不該讓你知道,你放心吧,有咱們標兒在,誰都不用擔心,絕出不了兄弟相殘的事。”

馬皇後道:“老四已經動手了。”

絕出不了什麼的,在已經有人動手情況,沒有一點的說服力。

“他那點小伎倆連至兒都不是對手。莫擔心。”朱元璋安撫馬皇後,也有些後悔當著馬皇後的麵提起這事了。

但這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朱元璋彆管動了什麼樣的心思從來都是沒有要避開馬皇後的意思。

馬皇後彆管心裡有多不認同他做的事,最終都是把話藏著,自己生悶氣,半句不會對外露。

“時候不早了,你歇著,我等等。”朱元璋既然要聽燕王和秦王對話,就不介意等一等。

“這種時候我睡得著嗎?”朱元璋要等一個結果,馬皇後何嘗不是,讓她去歇息,她歇得住才怪。

朱元璋也想到這一層,握住馬皇後的手道:“那就陪我等等。”

馬皇後應下一聲是。

秦王自是不知自己竟然也成了一顆棋子。燕王府被錦衣衛團團包圍,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秦王來前已經有人前來傳達朱元璋的旨意,是以秦王可以暢通無阻的入內。

得以入內的秦王讓府裡的人領路,他要見朱棣。

府中的人自不敢怠慢,隻是提醒秦王道:“自從王爺被關府內,眼看越發不正常,若是有冒犯秦王之處,請奉王勿怪。勿怪。”

先一步靠罪什麼的,秦王聽著不滿的踹了對方一腳道:“我們兄弟間的事,用得著你在這兒說三道四?”

秦王是不滿的,他看起來就那麼差,連自家的弟弟都容不得?

想到這一點,秦王越發不高興了。朱元璋視他不如朱雄英和朱至就算了,論本事,擺在眼前的事實證明他確實不如,他認了。

可是要說他和兄弟們斤斤計較,不拿兄弟當回事,秦王不認。

“王爺息怒。”被踹一腳的人趕緊告罪,是他說錯話,是他說錯了話,他賠罪。

“領路。”秦王雖然不滿,依然催促著人往前帶路去,彆在他麵前耍心眼。

小廝連連稱是,在前趕緊領路,待走到正堂前,上方一個披頭散發的人躺在椅子上,聽見腳步聲大喝道:“誰又來煩我?滾,給我滾得遠遠的。”

夜幕降臨,堂內並未點燈,饒是秦王前麵叫人拿著燈籠引路,一時間聽到聲音也沒看清屋裡的人,隻隱約看見個人影,聽著聲音秦王不確定問:“老四?”

堂內半躺在椅子上的人聽著聲音將蓋在前麵的頭發撥開,不確定的問:“二哥。”

“是我。你怎麼成這樣了?”秦王讓人趕緊進屋點燈,突然的光亮讓一旁的朱棣很是不適應,避著光竟然不敢見光一般。

秦王湊了過去,仔細打量起朱棣,胡子邋遢的朱棣啊,眼眶都似是陷進去了,要不是秦王自小看著朱棣長大的,怕是都認不出來這是他弟了。

“你怎麼成這模樣了?”秦王心急追問。

“二哥,我連門口都出不去,成什麼樣子有什麼關係?最重要的是,我人活得好好的,我的爵位卻叫我的兒子承襲了,父皇這是要棄我了啊。”朱棣苦笑接話,也是無力回天。

“那不是你自找的?你是有多大的膽子啊,竟然敢打大哥的主意?就你,都不用大哥出手,看吧,父皇就讓你這輩子全廢了。”秦王雖然震驚,可是對於朱棣做下的事,他都不明白朱棣從哪裡來的膽子?

朱棣幽幽地望著秦王,問:“果然,你們都覺得我瘋了是吧。我也覺得我瘋了,我竟然相信一個和尚的話。可是,他說的事一件一件驗證啊,萬一他說的全是真的呢?成了真怎麼辦?”

對此,秦王不以為然的道:“真的又怎麼樣,你不是父皇的對手,更不是大哥的對手,想要太子之位,這輩子,下輩子,你都用不著指望。我都不答應。”

秦王才不會覺得朱棣有本事鬥得過父親兄長,他們那點小心思都沒動,怕是已經全都暴露出來。

哼,傻呼呼的肖想太子之位,朱棣難不成覺得自己能鬥得過朱元璋和太子?

對此,秦王沒能忍住的問:“老四,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你本事比得過父皇和大哥?”

但凡沒有這點自我膨漲,都做不出肖想太子之位的事。

朱棣卻似乎聽不進話,猛得上前捉住秦王,在秦王耳邊一通耳語,秦王一開始是驚愣,隨後一把將人推開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原本也不相信,可是他說的事全都應驗了,先是前線的戰事,然後是母後,再是父皇。一件件都說中了。以後的事萬一也是真的呢?”朱棣勸著秦王,隻盼秦王能夠信一回。

可惜秦王道:“那我也不信。再說了,還有雄英呢。雄英什麼樣子你不知道?你不服?”

然而隨著秦王此話落下,朱棣拉住秦王又是一通耳語,氣得秦王一把將人推開道:“我看你是真的瘋了。”

“二哥,若事情真像他說的那樣,你也不信?”朱棣立刻追問。

秦王一僵,可隨後又堅定道:“對,我就不信,我怎麼可能信。”

話說著秦王竟然要往外走,可是走著走著又衝了回來道:“就因為那和尚說的話,你就敢動心思算計咱們父皇和大哥。你也太急了吧?或者,你是想一手催促這些事?”

意識到這一點的秦王一把將燕王提起來,厲聲警告道:“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再動這點心思,彆說父皇和大哥饒不饒得了你,我第一個絕不饒你。”

言罷將人一把推開,頭也不回的走了。

“二哥,萬一真的呢?”朱棣在身後依然大聲叫喚,提醒秦王。

“不會有萬一。你聽了這樣的話竟然還動了歪心思,你是真瘋了。就該讓父皇關著你。”秦王回頭衝朱棣放狠話,也表明了對朱元璋做的某些事的支持,自該如此。

“二哥。”朱棣始料未及,難道秦王聽說之後就沒動彆的心思?

可惜,秦王已經走遠,這時候已經不見人影。朱棣盯著秦王離去的方向,考慮的是,究竟他這一回成了還是沒成?

秦王氣呼呼的離開燕王府,本來是該回府的,可這越想越氣,得,立刻進宮。

萬幸這會兒宮門還沒落鎖,秦王思來想去吧,往東宮去。

太子正在給朱雄英和朱至布置功課,人不在眼前,莫以為就能敞開的玩,太子要是不給他們布置點事乾,他們怕是以為出去書都不用讀了。

聽聞秦王來了,太子今天剛見了自家兄弟,人又跑回來了?也不管其他了,吩咐道:“請。”

朱至已經放下手中的書昂頭看著門口,顯得很是期待秦王的出現。

太子一把將她的頭扶正,“再想看熱鬨,回你房間去。”

啊,一不小心表露得太明顯了是吧。朱至乖乖聽話擺正姿態,嗯,藏著點。

秦王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進門,迎門看見的竟然不僅是太子。

一眼瞥到朱雄英和朱至手裡的書,好吧,秦王立刻懂了,布置功課呢。

嘖嘖嘖,想當年秦王也是被太子耳提麵命好好讀書,好好做功課的人。可惜了,秦王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學了十幾年,看書能認全了字,除此之外,真沒能發揮讀書的其他用處。

“大哥。”秦王心裡默默為朱至和朱雄英哀悼,他們在太子眼前,除了好好讀書,好好看書,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二叔。”朱至和朱雄英乖乖起身,也得跟秦王見禮。

“大哥,我有要事跟你說,你讓雄英和至兒先下去。”秦王衝兩個人頷首,也不繞彎子,乾脆利落的道明來意。

太子有些意外,回頭看了朱雄英和朱至一眼道:“不妨事,他們兩個都不小了,不管什麼事都能讓他們知道。你隻管放心說。”

絲毫沒有要避開兒女的意思,朱至當然高興。

秦王依然不放心,湊到太子耳邊道:“和老四有關。”

太子也是始料未及,不過,恰恰也是因為如此,太子道:“那就更應該讓他們知道。不日,他們和你一道去北平。”

北平是朱棣的封地,雖說朱棣確實沒有正式就藩,不代表朱棣沒有去過北平。恰恰相反,朱棣出入軍中,日常和北平打交道,北平這地方朱棣熟悉得很。

秦王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結果太子依然覺得無須避開兩個孩子,他能再說什麼。

“我原本是想去看看老四,想弄清楚他到底為什麼生了那樣的心思,老四竟然跟我說了。”秦王立刻把事情的大概道來,其實他都挺意外的,事情太過順利了啊。

太子的目光變得幽深,卻隻問:“老四說了什麼?”

秦王激動且憤怒的道:“老四竟然說,那和尚跟他說,大哥將英年早逝。啊,還有雄英,雄英也是早夭之相。”

此話落下,不管是太子或是朱雄英、朱至都頓住了,明顯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

“老四他是不是瘋了,竟然相信和尚的胡言亂語。那和尚真要有本事,他算到自己的死期了嗎?”秦王憤憤而論,對於已經死去的和尚是半點都看不上,更不覺得那樣一個人果真能有什麼真本事。

“二叔沒問具體?比如我爹英年早逝是什麼時候?我哥早夭又是什麼時候?”朱至正色相詢。

“這種瘋言瘋語我怎麼會細問。我就不信。老四他一定是瘋了。”秦王揮手如是說。朱棣用這樣的理由解釋自己做的事,秦王方才怒斥於朱棣,可如今當著太子的麵,他倒是不好說了。

朱至眼中閃過冷光,嗤笑一聲道:“所以,四叔是知道我爹和我哥將來都會不在,因此早早為自己盤算,等的就是將來有一天能夠取而代之?我們家可不隻有我爹和我哥。二叔,三叔,都在他的前頭。不然,還有允炆,允熥。啊,四叔是打算把所有的障礙都一網打儘,一個不留嗎?”

朱至似乎才反應過來朱棣的盤算。秦王聽著整個人都不好,這件事竟然還跟他扯上關係了?怎麼會跟他扯上乾係?

“老四真這麼盤算的嗎?”哪怕秦王不太樂意問,卻控製不住的問。

“二叔覺得四叔在皇爺爺麵前,在我爹麵前都沒有說出的內容,我爹英年早逝,我哥早夭,他怎麼就告訴二叔您了呢?”朱至一眼掃過太子和朱雄英,父兄不方便說出口的話,她無須顧忌是吧。

秦王啊的一聲,馬上想到他都沒怎麼問,朱棣卻已經把他想知道的全都告訴他了,這其中的原因,秦王就沒有一點懷疑?

“為什麼?”秦王真沒來得及細想,麵對朱至提醒才意識到,對啊,朱棣為什麼突然對他坦白?

有了這層考慮,秦王反而更想知道朱棣打的什麼主意了,但他的腦子實在想不出來原因,乾脆問朱至吧。

朱至既然誘導的提出問題,豈吝嗇於回答秦王,道:“當然是因為已經被兒子承襲爵位,又已經失了皇爺爺的心,更暴露自己野心的四叔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依然不死心,欲借二叔之口把這些話傳到皇爺爺的耳朵裡。你說,皇爺爺聽到我爹會英年早逝,我哥哥會早夭的消息,心裡會不會犯嘀咕呢?”

秦王!!!

朱至繼續道:“當然,也是為了算計二叔您。您但凡今天沒有踏進東宮的門,沒有把從四叔那裡聽到的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最終的結果隻有一個,皇爺爺會對您有所不滿,更會覺得您跟四叔一樣,都是狼子野心。”

“這話從何說起?我又不想讓大哥死?而且,就老四自己胡說的話,憑什麼我們就得信他了,萬一他作假呢?他要是真有預言的本事,他就沒預料到自己落得眼下的結局。”秦王憤憤不平,十分看不上朱棣那點伎倆,真以為自己聰明絕頂,而其他人都是傻子?他說什麼彆人就信什麼?

朱雄英於此時為秦王解惑道:“四叔有爭位之心,以為人人都會像他一樣,一但聽說了我爹會英年早逝的事,就會動心。”

結果沒想到秦王嗤之以鼻的道:“這話說得,我這樣的要是都想當皇帝,莫不是以為皇帝是好當的?我可沒有這個本事。連我自己封地的事我都管得亂七八糟,彆說整個天下了。”

作為一個不算太聰明的人,秦王最難得的其實是有自知之明。

清楚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的人,絕不會攬下自己做不好的事。

“還有一個疑惑,既然四叔知道我爹和我的結局,按理來說隻需要靜等時間的流逝就是,為什麼卻急於出手?這不符合邏輯。”朱雄英微擰眉頭,對已經發生的事理了又理,總覺得不太對勁。

如果真像朱棣說的那樣,姚廣孝早已看到未來,知曉太子和朱雄英都將早逝,隻要靜靜等著琛一天的到來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出手,反而因此早早把自己暴露。

“自然是因為他有非出手不可的理由。”太子聽了半天,心裡也早有猜測。

“什麼非出手不可的理由?”秦王腦子不好使,為此隻好等著親哥為他解惑。

巴巴瞅著太子的秦王,求知若渴,也算是難得一見。

太子的視線落在朱至身上,朱至收到,不確定問:“我嗎?”

朱雄英也突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分析道:“畢竟他們算計第一個除掉的是你,如果不是因為非除你不可,他們有什麼理由先第一個對你動手,而不是彆人?”

這個問題問得好,朱至繼續問:“所以,為什麼要第一個對我動手?我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威脅?”

“如果姚廣孝說,你的存在會改變爹和我的命運呢?”朱雄英眼中閃過堅定,一語道破的同時,也是讓他有了方向。

明明可以坐收漁利的人,卻突然出手,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付朱至,明擺著要置朱至於死地,難道會是偶然的嗎?

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朱至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障礙,極有可能毀了他們所有的期待,讓他們的等待落空。

太子盯著朱至,道:“老四不是蠢人,他就算有野心,既然知道以後的事,他隻需要靜靜等待事情發生就好,根本不需要貿然出手,把自己推到前麵。除非生了變故。姚廣孝不僅看到未來,也看到阻攔老四如願的障礙是什麼。為了把障礙解決,他們不得不出手。”

得,太子也跟朱雄英想到一處,朱雄英說的極有可能,也唯有這樣的理由才能解釋為什麼朱棣突然要出手。

秦王聽得忍不住捉頭道:“至兒有那麼大的本事?”

朱雄英突然道:“我記得姚廣孝說過,至兒會毀了大明江山。如果按姚廣孝的意思,我和爹都出了事,諸多叔父兄弟中,還有誰能威脅四叔,或者是四叔的對手?”

朱至這個時候接過話道:“但凡爹和哥哥出了事,我們第一個該考慮的是不是皇爺爺?皇爺爺會做什麼?”

兄妹對視一眼,朱雄英道:“依皇爺爺的性子,為保大明江山,如今還活著的淮西功臣,怕是一個都不可能留了。

“除了爹,沒有人能鎮得住淮西功臣,那麼這些能為大明,能為爹守衛江山的人就會立刻成為危及大明的人,皇爺爺會不惜一切把他們全殺光。

“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沒有一個人會是四叔對手。”

秦王!!!

為什麼就連朱雄英都能想得那麼長遠,而他腦子根本跟不上,都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問題的好!

朱至於此時道:“魏國公說過,咱們四叔可是將帥之才。”

有了這句話加持,也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