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新衣裳都是一家人一年之中最頭等大事的地方,她就算是把花繡得跟朵真的似的,也不見得能有人有閒錢真來買,頂多看看熱鬨,說道說道幾聲。
至於繡荷包去賣?在甘善鎮這塊土地上,也還是彆想了。
以甘善鎮為中心的五個村子,包括甘善鎮的人,沒幾個有錢到能把錢裝荷包裡的地步。什麼叫窮地方的窮人?那就是一件衣服要穿得爛得連補都沒法補,冬天一雙鞋有好幾個洞,有些甚至連鞋都沒有,衣服一年四季就那一套,有些人家可能連茅草屋都沒得住,一天能吃一頓稍微稠點的粥都了不得,這多少才能叫窮地方的窮人。
至於一家人餓死個把個,也不是稀奇的事。
張小碗之前就是活活餓死的。
在這種地方,你說吃頓乾飯都成問題了,誰腦子有病要穿漂亮的衣裳身上要揣荷包?索性張小碗從不是天真的人,來到這鬼地方了她也就接受了現實,現在冬天在家呆著沒事乾,她想著補點衣服掙幾筒糙米也是好的。
當然,她也不敢多想太多,她知道就算把全村子的新衣裳掙了,舊衣服也補了,頂多也就掙個十筒糙米,但這總比乾閒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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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三娘照張小碗所說的去做了,出去轉了一圈,拿了一些布回來幫人做,舊衣服這兩天也有拿過來補了,但過了幾天,張小碗覺得她還是想得太好了一點。
事先她以為正好家家都打了穀,多少有點糧,所以掙點糙米是不成問題的,但她錯估了村子裡人情的重量,像朱嬸子,她花了兩個白天給她家當家的做了一套衣裳,鑒於他們家以前借過她家糧的事,這一筒多的糙米好意思要不?
不好意思要,那麼,這活是白乾了。
至於補衣服,有一家也曾借過她家幾個銅板的人把全家的衣服都拿來了,可不止五件,補得挺挺體體的,補了好幾天,也不過半筒糙米,你也不能多要,因為人家補衣服的布,線都給你拿來了,基於那點人情,你好意思再開口多要不?
而且人家覺得你費的隻是點手工,人給了半筒糙米,她也覺得就值這個價了,頂多因為補得確實不錯,她心花怒放,誇你幾句補得真好,但這幾句真好也真是換不了錢,誇了也真是白誇了。
活生生的生活就是這麼艱難,比想象要難得多去了。
張小碗幫著劉三娘乾了一個來月的針線活,天天拿著針沒鬆手,就掙了六七筒糙米,不過還是有好的一點的,在幫彆人做衣裳和補衣裳的省下了一些布料。
因為本身這些布料有人拿來的時候是已經估算過了的,所以衣裳做好補好拿走,想著就算有剩,按以往經驗知道所剩的應該也不多,也就誰都沒開口問起有沒有剩,所以這些剩下的就全都歸了張小碗的手,她用這些布料給劉三娘肚裡未出生的小孩裡麵做了幾件小衣裳,但也無需去另買布料了。
另外張小碗發現劉三娘本身的針線活也不錯,下手利落,針腳細密,老實說,張小碗覺得劉三娘的手藝也是相當拿得出手的,難怪當時她說要補衣服的時候她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就算她自己乾也能乾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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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氣凍得能死人,整個村莊就根本無人能走動了,村裡人全都冷縮在家中,等著過年,天氣轉暖。
張小碗剛發展起來的針線活也就因沒有多少要補的,人也不願意走動而停了下來。
她也發現,她想的這主意,補完這一通,村子裡也沒有多少衣物可以補了。
張小碗再一次覺得要靠做衣服補衣服這事在甘善鎮方圓百裡內發財,那真是癡心妄想。
村子裡也在這一個來月間,有幾家凍死了幾個老人,前陣子村口的洪嬸子送衣服過來補,還歎著氣跟劉三娘說不知道這冬天一過,村裡不知道又得少多少人。
當時張小碗看著這一個月臉色養得比較好一點,臉上也有了點血色,挺著大肚子的劉三娘,心裡也莫名沉重。
他們家的吃的,包括新打的穀,省著省著吃,頂多也就能熬到過完年。
過完年,等到開春,一切都又得操勞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