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天第二天,劉三娘說她要去趟縣上。
張小碗看了看她,沒問什麼。
過了幾天風塵仆仆的劉三娘回來了,拿出了一封信。
這是她走到縣上請人寫的,是讓劉二郎退親的事。
張小碗先前隱約了有猜測,現在也完全明白了劉三娘的意圖,她怕在周遭請寫字先生寫這樣的信被人說閒話,特地花了幾天去了縣裡。
那個地方太遠,遠得張小碗現在都沒去過一趟,可劉三娘為了寫這麼一封信,帶著幾個餅和銅子就去了。
張阿福也是知情的,當晚見劉三娘拿出了信,他瞄了信好幾眼,開口道,“明天請人送到縣太爺那裡去,讓他幫著捎上吧?”
“嗯,”劉三娘彆了彆頰邊的頭發,抿了抿嘴,“花幾個銅子,請人代跑一下腿吧。”
說完,她把手中一進捏著的信放到了桌上,站起身來往她的屋裡走去了。
張阿福也跟著起身,走了兩步,他又頓住了身體,回過頭朝一直坐著不吭聲的張小碗說,“閨女,你娘疼你,爹也願意你在跟前,這個家都想有你,你就留在我們跟前吧,咱哪都不去,哈?”
張小碗的眼睛裡這時起了眼花,她緊閉著眼睛重重地點了幾下頭,喉嚨也抽搐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到底,她對這家人的那點好,還是得來了這家人真心真意對她的好。
**************
信送了出去,張小碗算是半鬆了口氣。
有人來張這打探張小碗的親事,劉三娘的口氣也鬆散了起來,嘴裡常說道,“這還是沒門的事,隻是略為提上一提,這官家的孩子哪會這麼容易看上我們莊戶人家的?這親事怕是不容易,現在是十個手指頭一個指頭的譜都沒有。”
這來打聽的人一聽,覺著也是這麼回事,要知道這縣老太爺的女兒都隻嫁了一個秀才,這張家哪怕有劉二郎這個當官的舅爺,可到底不是親閨女,這麼大的好事,哪能落在這外甥女身上?
於是,這話也算是傳出去了,都覺得這親事隻是提上一提,有譜沒譜還不是一定的事。
而張小碗的勤快和能乾這兩年也是傳遍了村子裡頭的,有幾家有壯小子的人家也盯上了張小碗,哪怕她是凶惡了一點,但抵不住她委實能乾啊?娶了她,誰家都不愁沒吃食啊。
所以,從劉三娘口裡知道那親事這八字都沒一撇,剛把心思消下去的幾戶人家就又活泛了起來,尤其是朱家嬸子的大嫂家,她家有三個兒子,小兒子正好比小碗大上兩歲,現在小碗十二快十三了,在這兩年裡把親一訂,後頭的事就容易多了。
她打了這麼個主意,本因張小碗跟官家訂親的事心頭都麻上一麻,現在探了劉三娘的口風,知道這事還不一定,立馬高興了起來,經常趕著她家那三兒子去幫張家地裡田裡的活搭把手,順便還跟張小寶張小弟這兩個大舅子套套近乎,先熟悉熟悉一下。
村裡人的動靜張小碗是一清二楚的,這時候也越發明白劉三娘那封信為什麼要到縣上去寫了,要是被人知道她家退了官家的親,這算是得罪了官家的人了,到時候可沒幾個人敢上門說親了。
就當劉三娘也習慣慢慢從對她家閨女有意思的幾家人裡挑揀女婿時,隔了四個月,劉二郎的信又來了。
信裡,劉二郎說了劉三娘幾句婦道人家休得輕言妄語之類的重話,隨即在信裡又用非常重的口氣說此事已定,不得更改,還說他明年定會著家過年,到時這事怎麼詳細議定他會回來一定告知,讓劉三娘安心,還讓她在這兩年為張小碗準備一些衣裳繡品嫁妝,其它的家俱等什物,由他來備。
而這次隨信附上的,是五十兩銀子。
官差念完信後,朝張阿福作了長長的一揖,口裡喜慶地道,“恭喜賀喜您了,現下劉校尉在邊關立了功,我聽我們縣老爺說戰事過後還會有大賞賜下來,您家這閨女也是個福氣大的,到時,小的還得來討嫌,來討杯喜酒喝喝。”
張阿福被官差作了一揖,不知如何是好,正直起腰連連躲閃說“不敢”,“不敢”,這邊接過信的劉三娘眼睛看著信都呆了。
而一邊站著的張小碗,再次有了那種被命運捉弄到她根本無力反抗的麻木感,這次,她麻木得連痛都沒神經感受到痛了,她隻是呆著眼睛看著空氣中的某一點,完全不知道自己以後的命運又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