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那婆子板著臉對她斥道,“你大姐以後官家的娘子,在娘家豈可拋頭露臉,敗壞名聲?你是她娘家的妹子,也豈可這般無教養?”
說完,又嚴令張小碗去練站姿,兩個時辰內不得動彈。
事後,小妹尋了兩個哥哥告狀,張小弟與張小寶本已看不慣這兩個突然進了他們家的婆子惡待他姐姐,當晚,在兩個婆子歇居的柴房裡放了一條蛇。
兩個婆子被嚇了老大的一跳,此事被劉二郎知曉,捉了兩個小孩,打了一頓板子,打得兩個小孩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而當時張小碗在房內被兩個婆子綁在椅子上,在哀求了一陣,答應往後老實聽吩咐,萬事不敢自作主張,不會越矩後,那邊的板子才消停了下來。
任是如此,小寶小弟也還是近半月下不得床。
張家家中的張阿福與劉三娘這時仿如劉二郎的傀儡,劉二郎說什麼就是什麼,說教訓就教訓,說痛打就痛打,一時之間,這個家竟是劉二郎說了算。
張小碗也越發沉默了下來,不用那兩個婆子再多言什麼,她凡事按她們說的辦,任何事情都按她們的要求做到完美,三從四德,字字倒背如流。
這樣,教訓了兩月,劉二郎來說,這訂親就在十二月的中旬的一個黃道吉日,他已在縣上替他們尋好一處住房,這幾日搬入進去,正好來得及接汪家的納征,接婚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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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征那天,汪家來了四位夫人,其中兩位是汪家大郎的嬸嬸,兩位是他的嫂子,這幾位婦人頭上插的,手上戴的都是精致之物,劉三娘頭上也戴了一金一銀,但在這通身氣派,滿身富貴的幾位婦人麵前,她還是那個滿身寒酸的貧農之婦。
這幾位婦人看到她之後笑說了幾句家常話,說出來的話有說不出的好聽。
她們本與安平縣的口聲不同,她們說出的每句話,劉三娘覺得字字都那麼好聽,可是字字都聽不懂,於是她隻能端著滿臉僵硬的笑容。
而劉三娘這邊說的梧桐村話更是帶著一股濃濃的鄉土氣,音重得很,不是很容易聽得明白,還好劉二郎請來做媒人的縣夫人在其中插科打渾,才沒讓場麵冷下來。
但就算如此,這幾位婦人麵麵相覷時,眼裡的不屑與鄙視是怎麼遮都沒遮住的。
待叫張小碗出來後,她們的眼睛全往張小碗身上上上下下掃視,好一會,才讓以屈膝之態與她們見禮的張小碗這時一一拜見她們,稱呼她們。
張小碗知道這親事逃不過後已經儘力調理自己的心態,見麵之前,她沒讓婆子之手把她的臉用白粉添得像堵白牆,她自己調了粉,臉上的妝容是她自己一手畫的,她依照自己偏黑的臉色塗沫了一個能掩飾缺點,又很顯自然的妝容出來,仔細看來還是有幾許清秀之態的。
她也看到了她剛一進來,這幾個婦人的其中一人看到她後身體微微地鬆了一下,那鬆氣的樣子,想來是沒覺得她太丟人。
“我可聽說不是個麵善的,如今看來,倒也沒比家中的丫環差上許多。”一靠近張小碗的婦人以為張小碗像劉三娘一樣聽不懂她的話音,側身靠近她身邊那年長一些的婦人如此說道。
那年長的婦人微微頷首,嘴邊那客氣的笑顯得沒有溫度,她微微動了嘴皮,用前世張小碗也聽得懂的川貴一帶的話音說,“這沒福氣的樣,哪及得上芸丫頭的一丁半點。”
“可不是。”那年輕婦人拿帕遮嘴一笑,又正過身體來看張小碗。
此時帕子遮住了她的嘴,但沒擋住她看向張小碗時那眼裡的不屑。
要是張小碗是個不懂世事的鄉下丫頭,興許看不懂這些婦人眼中的意味,但她不是,於是個個眼裡的不屑與鄙視,不以為然,甚至最年老的那位婦人眼裡的惱怒她都看得懂。
而她娘,劉三娘看著這些婦人眼中的豔羨她也看得懂。
因為都懂,所以張小碗隻能沉默地站在她們麵前,像個物品一樣地被她們打量,以及隨意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