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昭沒動,他看著此時渾身堅硬的張小碗,一會後,他開了口,“條件?”
張小碗估量著他話中的誠意,但很顯然,在這一刻,汪永昭確實是要跟她談條件的,他把她放在了同等的位置,在跟她談話。
也隻能如此了。
張小碗收回了弓箭了,“大公子還是坐回談吧。”
汪永昭再次收傘入屋。
已經到了這步,都生死相逼了,也無需再遮掩,一落坐,張小碗看著冰冷的汪永昭,“如若大公子願意,我們可以銀貨兩訖。”
“說。”汪永昭臉沉了下來,那探究的眼神盯著張小碗不放。
張小碗連真正老虎的眼睛都對視過,倒也不怕他這時的目光如炬,她任由他打量,嘴裡有條不紊,“我儘全力保你一家老小,而我則得是汪家真正的主母,懷善得是汪家真正的長孫,家中如有欺我們者,大公子就彆怪我下手狠了,沒有的話,大公子也大可放心,婦人也不會自找麻煩。”
她退一步,而她退步要得到的東西,汪永昭也得給她。
要不,兩敗受傷也即可。
都是彆無退路的事。
汪永昭沒有回話,像是沒有聽到她嘴裡的話一般,一會,他收回了眼神,垂下了眼眸,淡淡地說,“如你所願,但你也得答應我兩件事。”
“您說。”
“五年間,爹娘必須無事。”汪永昭淡淡地說。
“儘力而為。”
生死之事,有時也是人無法全力掌控的,汪永昭頷了頷首,開口道第二件,“三個弟弟的婚事,由你來作主。”
“大公子……”張小碗麵無表情地看著汪永昭,“您就這麼信任婦人?”
“嗯,”汪永昭朝她笑笑,“既然是交換條件,你也應該知道辦不好的下場。”
他能推她上去,也能拉她下來。
跟他談條件,最好是真有能耐了。
汪永昭走時,汪懷善就站在門邊,他偏著頭看著汪永昭,那眼裡也全是估量。
張小碗伸手拉過了他,朝汪永昭道,“大公子走好。”
汪永昭朝他們微微頷首,臉色平靜地走了。
“他來乾什麼?”
“有事而來的,等會進屋跟你說,可好?”
小兒不滿的追問,婦人溫柔的腔調在耳後響起,汪永昭抬頭看著那傘外的大雨,他重新斂起了眉。
這婦人太強硬,逼得他隻能退步。
但新奇的是,他居然有一點信任她能把他交待的事辦好。
他知,她也聽得懂。
如此婦人,怎會是那鄉下貧家出來的女兒?
*******
“為什麼要幫他們家?”晚上,躺在張小碗懷裡的汪懷善不解地問。
“嗯,因為我們也要跟他們要一些東西……”張小碗慢慢地跟他解釋,“我們住在他們的後院,這段時間也受了他們的保護,這些你可知?”
汪懷善不滿地扭過頭,不說話。
“這些是要還的,受了好不還,還有所抱怨的,隻是那無用之人乾的事,我們不做那等人,”張小碗摸摸他的頭發,在他的發間輕輕地吻了一下,再細細地跟他解釋,“還有就是幫他管家,我得了身份,我們也可以利用此做一些以前辦不到的事情,例如不要為銀錢費心,還可以得一些以前沒有得過的便利。”
“但如此同時,”張小碗的口氣嚴肅了起來,“我們也要承擔我們的義務,懷善,這天下沒有白吃白拿的事情,你要給娘記住,你可以覺得汪家人對你不好,有朝一日,你也大可以乾你所想乾的任何事,你要乾什麼娘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但現在,娘不許你在受了汪家人的照拂後,你卻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就像該報的恩必須要報,你心中的仇娘也允許你必報一樣,你受了這汪家的好,哪怕你不願,你也必須還了人家的情,然後再談其它。”
“我沒讓他們家的人幫!”小老虎不服氣地大叫了起來,還掙紮開了張小碗的懷抱。
聽著他孩子氣的話,張小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隻得重新把他入懷,細細地勸哄他,“好,咱們是沒讓人幫,但受了好還是要還過去的吧?這樣就不欠人家的了,是不是?嗯?”
這說法,小老虎還是接受的,於是就不甘不願地允許張小碗可以在那個男人出外打仗時,幫著他管管家了。
到底,張小碗還是沒有把真實的原因告訴他。
他內心對汪家的仇恨已經夠多的了,而他這麼小,現在還承受不了更多,在他還在長大成形的時間裡,還沒好好學會克製自製之前,她不能在這時候再增長他心中的戾氣。
第二天,汪永昭接張小碗的要求,把仆人和留下的三名護院都帶了過來。
站在她的堂屋裡前麵排成一排的,依次是聞管家,汪大栓,梁婆子,文婆子,丫環春兒,丫環小草,江小山,陳柒,陳捌……
張小碗一一掃過人,走到汪永昭麵前,朝他一福,“大公子幫我報報人吧。”
汪永昭眉毛情不自禁往上一挑,連帶他身後的汪家三兄弟也全都齊齊看向了這膽子不是一般大的嫂嫂。
“大少夫人,我幫您報吧。”那邊,聞管家的連忙鞠躬答道。
張小碗隻是低著頭,一句話也沒答。
汪永昭看她一眼,一捋袍子,走至了排成了一排的人麵前。
張小碗小步跟在了他身後,此時她已然抬起了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聞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