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月底,汪永昭忙得很難見影了,他中原之地尋了些過來,三個節鎮,每個節鎮也都定好了判官佐理,這時張小碗才見得他回來。
她肚裡的孩兒也有得兩月了,這些日子她放平了心態,往往胸口有那難過之時,她便會分神一步一步緩慢走著,真喘不過氣來了,才會歇得一會,緩得一陣,便又會提起精神舒緩吐納緩慢走動。
這也是煉氣的一種方式,算是一種修行,隻是要維持下來難,沒得那毅力,沒得那耐苦的能耐,也沒得幾個受得住。
張小碗這半輩子過去,有太多時候便是這樣過來的,如今隻是持之以恒地練練氣,也能咬咬牙堅持得下去。
這樣緩得近一月,她又硬逼著自己吃那些五穀雜糧,哪怕吃下了忍不住吐了,回頭便又補上,如此為難了自己一段時日,精神也好了些起來,那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又多了幾許紅韻。
三個節鎮都有了判官佐理,他們相等於就是每個鎮的主事者,便把原先都府的許多事情就又拿了回去,都府一下子就從以前的忙碌變得輕閒了起來,前院來來往往的不再熙熙攘攘。
六月初,汪永昭家能歇得一會,過得幾日,那移山的車馬便會陸續過來。
饒是如此,汪永昭也會早晚出去一趟,查勘各處。
張小碗這下可是實打實地閒了下來,府中的事,聞管家拿不定主意的,才前來問她的意思。
不用想,張小碗也知這是汪永昭的意思,不想讓她這當口主事。
張小碗也就更放寬了心養胎,隻是汪永昭此舉背後的深意,她卻是不再願意去想了。
他們都有得兩個兒子了,現下她懷裡還有得一個,都三個孩子的夫妻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她不去想以前的事,他也不再深究那些細微末節,兩如此處著,深夜被子掉了地上,還有個去撿起蓋上,已是好事。
這頭張小碗的臉色好了起來,汪永昭的臉色便也好看了一些,看著她為她那大兒子的到來收拾著衣物和屋子,製著點心,也沒覺得有那麼刺眼了。
過得幾日,汪懷善終於來到了沙河鎮,他是夜間進的鎮子,一進那石碑的鎮門,便有得鎮口放了信號,那信號空中一響,坐堂屋用晚膳的張小碗不知怎地放下筷子站了起來,身對著大門,看得幾眼,便轉過頭看汪永昭。
“應是他來了。”汪永昭看她一眼,淡道,“坐著吃罷。”
說罷,對站門口的大仲說,“去打水,讓大公子洗手。”
“是。”
張小碗聞言便坐了下來,又轉過頭,叫得七婆八婆去做幾個菜,這才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與汪永昭笑著道,“不知怎地,剛剛那麼一下子就想,莫不是他回得家來了。”
汪永昭伸著筷子如常吃飯,並不言語。
“讓懷慕也過來罷。”張小碗微微笑著,眼睛裡都有笑意。
汪永昭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萍婆,去把懷慕牽來。”張小碗忙朝得萍婆子看去。
見她滿身的喜悅,萍婆子也麵露了點笑意,答了聲是,便匆匆去了。
她剛牽得懷慕過來放下,那正門邊就有得了快步聲,沒得幾聲,那快步聲就變成了大跑聲,隨即,那豪邁裡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就聽得汪懷善未進屋就笑喊道,“娘,懷慕,父親大,可來了……”
張小碗已經站起,笑著看了冷麵的汪永昭一眼,也來不及與他說道什麼,就對著那一進來的微笑了起來。
但真看到,她就訝異了,“怎地沒穿鞋?”
汪懷善已經走到她身邊,正仔他細細地打量她,聽到此話,那光腳丫石地板上縮了縮,朝得他的娘親滿臉歡喜地道,“本是穿著給的新鞋來的,可剛穿上兩天,就沾了一腳的沙,可把心疼得,就換了舊鞋,可這舊鞋實太臭了,便外頭脫了,洗了腳過來的,諾,看,娘,這腳現下可乾淨得很了。”
說著,拉著張小碗的手,讓她低頭看他的腳板丫子,他這時的眼睛,還不由得偷偷地瞧著他娘,暗想著她的臉是不是又白了,頭發是不是又長了。
“成何體統!”這時,汪永昭拍了桌子了。
“懷慕……”汪懷善卻是沒聽得他這聲暴吼似的,朝得他娘扮了個鬼臉,知曉他不能再纏著他娘講話了,那位節度使大快要氣瘋了,他便把懷慕一舉抱起,放到了他的肩頭,這才笑嘻嘻地朝著汪永昭道,“請父親大安,一看您這精神就可好,還有得那力氣教訓孩兒……”
張小碗剛叫萍婆子去得房裡取鞋,聽得他這話便轉過頭,不由搖頭歎氣,“沒規沒矩。”
“哥哥……”懷慕抱著他大哥的頭,悄聲地和得他說,“懷慕好歡喜見到,便放下來吧,不要惹爹爹生氣了。”
汪懷善一聽,便把他抱下,把他抱到懷裡假裝不高興地說,“哪是歡喜見到,許是要幫著父親大欺負了罷?”
“哪有,哪有……”懷善一聽,急了,連連揮舞著雙手否認,嘴裡急急地道,“娘親說了,和爹爹一吵她便肚子疼,現下她肚裡還有著弟弟,定是不能疼的!”
汪懷善一聽,全身頓時一僵,過得了好久,他才把有點嚇住了的懷慕放下,沉著臉問張小碗道,“又有得弟弟了?”
說著話時,他那聲調還帶著哭腔,張小碗聽得頭疼,果然,見得她不語,還沒眨眼的功夫,她這大兒子便轉過頭,就要朝那大門口跑。
“哎……”張小碗頓時便扶著肚子痛叫了一聲,隻一聲,跑到了門外的就轉過了頭,看著她,腳步躊躇,眼睛裡還有委屈。
“快回來,”張小碗朝他招手,一臉的無奈,“彆跟娘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