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張小碗見他還沒規矩,伸過手來又拍了下他的腦袋,“快快行禮。”
見他又被打,懷仁拍著小手板,發出一長串歡樂至極的“咯咯咯”長笑聲,把坐的甚多都逗得嘴角揚起了笑,便是木如珠,都好笑地看著她那被母親訓的調皮夫君。
他這般模樣,她曾看到他他那些叫哥哥的兄長們麵前露過,沒料想,他父母麵前,也似這般長不大,無憂無慮的樣子,跟戰場上那個勇猛果敢的善王是如此的不同,但又不覺得突兀。
他就好像能得到所有的歡喜那般,誰都想靠近他。
這時,聽到屋內那歡快的輕笑聲,木如珠心裡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跟傳言不符,便是跟姥姥說的,也不儘相同。
他那跟他長得甚像的父親,隻是比他更威嚴冷漠了一些,看著不近情了點,但看得出來,他是不厭惡他的。
“敬茶罷。”汪永昭淡淡地開了口。
“是。”
汪懷善這才領了木如珠敬茶。
汪永昭接過茶後,讓江小山端出一個蓋了紅布的紅盤子,便飲了茶。
張小碗也接過了木如珠手中的茶,一口喝下後,把萍婆手中準備的精致木盒子交到了她手中,才與她微笑道,“以後就叫娘罷。”
木如珠紅著臉應了聲“是”。
“還沒給您磕頭呢。”汪懷善這時又朝汪永昭嘿嘿一笑,給汪永昭磕了一個頭,朝他伸手道,“您給再抱抱這小子,這幾日都忙著給汪家娶媳婦兒去了,都沒好好抱過小弟弟。”
張小碗聽著實是忍不住了,笑罵道,“少胡來了,帶兒媳去見外祖父外祖母和叔父叔嬸,這親都沒認全,又亂來,看爹等會不訓!”
汪懷善哈哈大笑了幾聲,撓了撓頭便朝汪永昭詼諧道,“那孩兒起來了啊?”
見他這時還不規矩,汪永昭冷眼看他一眼,不動如山地輕頷了首。
汪懷善這才起身,木如珠見狀,又匆匆朝汪永昭跪下磕了個頭,慌忙從和姥姥的手中,把她備好的禮給了張小碗,輕聲地道了句,“給父親大和您的,您莫嫌棄。”
“不會,孩子。”張小碗輕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去見家裡罷。”
木如珠臉更紅了,低頭緊緊跟了汪懷善的身後。
懷善這時已掀袍朝張氏夫婦跪了下去,“外孫懷善帶媳婦兒給兩位老家磕頭請安了。”
他說的是梧桐村話,一直淺淺笑著垂眼不語的木如珠早前被他叮囑過,當下就緊隨著他跪了下去,碰地磕頭。
“這可使不得。”張阿福連忙起身,立馬扶他起來。
“這有何使不得的。”汪懷善嘿嘿一笑,半起了身,扶了木如珠起來。
劉三娘見狀,已把準備好的見麵禮給掏了出來,一言不發地往外孫媳婦手裡塞。
木如珠朝她嫣然一笑,“謝外祖母。”
劉三娘看著她明豔亮麗的笑,怔了怔,又把手上帶的玉鐲拉了下來,眼睛朝給她鐲子的大女兒看去,見她笑著朝她點了下頭,她便拉過木如珠的手,又把鐲子塞進了她的手腕裡,嘴裡念叨道,“要多子多孫,要好好對懷善好,他心地善良,莫要讓他吃虧,來生也會得福報的。”
木如珠聽不懂她說的話,隻是看著她的臉,聽她說一句,她便微笑著輕福一下腰,應道一聲“是”,舉止落落大方,又甚是得體。
她又端過奉上來的茶,跪下雙手舉起,給二老敬了茶。
“外祖父……”
“外祖母……”
輩份最高的二老過後,便是到汪家的三兄弟,最後輪到張家的三兄妹,隨後便是府裡的老。
木如珠認到最後,臉都笑僵了,打發出去不少東西,也收回了不少東西。
等認完親,懷善要領新媳婦去給孟先生請安,張小碗便叫回去休息一會,到時午時再一起午膳。
懷慕與懷仁得了大哥一匣子的寶石,被七婆八婆帶到一邊玩去了,而外屋裡,萍婆給汪永昭與張小碗送上茶後,這才坐張小碗的下首,與張小碗說道,“那姥姥您是瞧見了?”
“嗯。”張小碗喝了口茶,淡道,“聽說,她是不會說官話罷?”
“應是不會,就算聽得懂,也隻有一兩句。”
“那眼色便是好的。”張小碗淡淡地道,“該跪誰,不該跪誰,她比如珠都要先知會一步,看到後頭,她站後麵還提醒了幾句罷?”
一直為木如珠端茶的萍婆子答道,“是。”
張小碗想了想,朝身邊的汪永昭看去,“您看?”
“婦之事,看著辦。”汪永昭看她一眼,便打開了江小山剛拿過來的幾封信,展開看了起來。
張小碗便回過頭,朝萍婆子道,“幫想想,是教還是不教?”
懷善是她兒子,她可以什麼話都可說,但新兒媳,畢竟不是她的親女兒,她就算有疼愛她之心,可她領不領情,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看著她那兒媳,確是個心裡主見甚大的。
到底,還是隔著一層,再說,每行事風格不一樣,她教的不一定對,也不一定對她有用,也不定能得兒媳婦喜歡就是。
“她是個心裡有主意的。”萍婆子想了一下,便道,“您再多打量幾日,看要不要教。”
張小碗點頭,歎道,“是,再看看罷。”
兒媳看起來是很緊張,但堂屋裡過了些許時辰,她就又冷靜下來了,張小碗想,她兒子確實找了個與大鳳朝大家閨秀不同的女子當媳婦。
另一頭,她也隱隱覺得懷善不想讓她教,他說她該懂的都懂得,以後去了京都也會護得住自己,言下之意就是,他覺得木如珠很強。
張小碗坐著想了想,又道,“不管教與不教,京中的局勢,哪家的夫哪樣的性子,趁二夫三夫正,這幾天便請她過來聊一會,該讓她知的都讓她心裡有個數罷。”
“唉,您正好也多與她處處。”萍婆子笑著道。
張小碗也笑了起來,轉眼看汪永昭皺眉看著手中信紙,她推了推桌上杯子,“您喝口熱的。”
***
這次過年,因著有些來賀喜的趕不回去,張小碗便讓這些除夕夜聚了都府裡過了一個年。
這上下近半月的日子,都府裡的上到下都脫了一層皮,張小碗每日都要過問不少事情,京中的事,她讓汪杜氏與汪申氏每日都陪著木如珠去說話,兩妯娌來與她說時,都說善王妃溫婉知禮,對她們說的話甚是認真,有什麼不懂的,也問得甚是仔細。
張小碗很是欣慰,本想好好與木如珠呆得一時半會,但無奈府中瑣事實甚多,還有家中要操心,擠了又擠也抽不時間,便也隻能讓木如珠先跟著嬸嬸們說話了。
她也是讓萍婆子跟她身邊,有什麼不對的,有萍婆子,有那位姥姥,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現下這關頭,忙完了回禮,她又要忙汪永昭麾下眾大將年關的賞賜。
待剛過了初三,她累得連話都快要說不出之際,汪永昭的兩位心腹欲要成親,這兩一直要麼住鐵沙鎮的兵營,要麼就是外麵替汪永昭跑路,他們哪有什麼住所,張小碗便又是叫了管事的忙給他們找住處,可沙河鎮這時哪有什麼空宅子,張小碗便狠了狠心,把德陽府一分兩半,寫了地契出來,給了他們當住所。
這兩就算感激,都見不到忙得疲累的張小碗,總算初五那天,帶了新媳婦過來拜見張小碗。
張小碗又給他們打發了一些布料和吃食回去。
這段時日,張小碗也跟汪永昭提過,想帶著新媳婦身邊看著她管家一段時日,但這日夜間跟汪永昭提起,卻被汪永昭否決了,對她冷冷地道,“這些時日忙的是營中之事,她一個外族之女,的謹慎哪去了?”
“這……”
看她苦笑,汪永昭不耐煩地道,“她是善王妃,是汪夫,還能替她過日子不成?”
“理是這個理,卻還是不放心。”張小碗歎道。
“且看著罷,要是她是個好的,日後再教她也不遲。”
張小碗聽到這話,偏過頭看了汪永昭,半晌見他無動於衷地回看著她,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道,“瞞吧,們心中有多少事,便瞞多少事罷,一個個都不跟說清楚,日後等真成了那無知之婦,看們煩不煩。”
汪永昭譏嘲地翹起嘴角,“管好的家,帶好們的兒即可。”
***
正月初八那天,張小碗還是把快要離開,要去京都的兒媳帶了身邊,讓她看著聞管家管府內之事。
身邊的婆子們教她注意的婦之事,裡裡外外的那些,也全都教了。
正月十五那天,汪懷善領著汪家一家,張家一家回京都。
張小妹之事,汪懷善也說會按她的意思辦,讓她莫擔心。
張小碗送了他們走,這次沒有眼淚,隻有一些送他們走後的空虛,很快,這種空虛就又掩埋了管教汪懷仁的日子裡。
待到四月,春暖花開之際,張小碗等著京中定期來的信過後,便要帶小兒們與汪永昭去滄州城的山裡打獵,可這時京中來的信,終是讓還這趟行程成了空。
汪觀琪死了。
汪韓氏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