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還小氣著呢。”張小寶不禁埋怨,說罷還不甘心,還朝得張小碗道,“平時摸摸都不許,他小時我也算是白帶他了。”
張小弟聽得慢慢抬起頭,看得他一眼,不緊不慢地道,“知曉了,回去了,便讓你摸上一摸。”
張小寶便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
瞧得兩兄弟又慢騰騰地抬起了扛,張小碗笑著搖了搖頭,這時看得汪永昭進了門,她便笑道,“老爺,回來了?”
張家兄弟這才反應過來,與汪永昭見了禮。
“汪大人。”
“汪大人。”
兩兄弟又是一人一口一個“汪大人”,叫得坐在正位的汪永昭臉冷冷的,一點笑意也沒露出來。
夕間汪懷慕從先生那回得了後院,這下,張家兄弟便又帶著他,去擺弄他們帶給他的那些小玩具去了。
玩到了膳間,汪懷慕還甚有些依依不舍,待坐到飯桌上,抬頭朝得汪永昭問,“爹爹,待膳後我想玩上一會,可行?”
“功課習好了?”汪永昭淡淡地問。
“習好了,先生說我今天的文章背得甚好。”汪懷慕立馬大聲地答道。
“那便玩上一會。”
“多謝爹爹。”汪懷慕便抬起了手,那快五歲的小童便朝得他父親作了個揖。
汪永昭嘴角泛起了點笑,朝他點一下頭。
“大哥陪你玩,舅舅們給的我都會玩。”汪懷善在一旁補道。
“可真?”懷慕立馬朝他抬起了頭。
“真。”
“那我今晚可與老虎哥哥睡得?”這一句,汪懷慕問向了張小碗。
張小碗看得汪懷善一眼,見他也眼帶笑意看她,她便微笑著點了頭,“要是不打架,便讓你們一起睡。”
“懷慕才不會和老虎哥哥打架,”汪懷慕一聽他母親的話,便嚴肅地搖了搖頭,“老虎哥哥是兄長,懷慕答應過娘親,要敬他護他,懷慕可還記得,娘親卻是忘了。”
張小碗沒料他竟如此回答,聽得一怔。
這時,汪懷善聽得也是一愣,稍後,他便把汪懷善抱到了膝蓋上,低下頭,隱藏了眼裡的那小點一閃而過的淚光,笑著與汪懷慕道,“那你晚上可還會踢被子?莫要把哥哥的被子踢去了才是好。”
“啊……”愛踢被子的汪懷慕聽到此言,竟傻了,竟不知如何答話才好。
看著他那傻模樣,汪懷善沒忍住,樂得出了聲,心下又是另一翻歡喜。
誠如母親所說,他這世上最親的人除了她,還有跟他流著一樣血的弟弟。
這就是兄弟罷,他來得隻半月,日日都記著要與他這兄長請安,汪懷善知汪永昭有多疼愛他這弟弟,卻沒想成,汪永昭任由得他與他這麼親密,也任由得了他娘這麼教著懷慕尊他敬他。
想來,當初在葉片子村,汪永昭一腿踢死狗子,把他往空中丟的那一段過往,竟成了夢一般,他從來未曾想過,這個哪怕他成了善王,也不曾把他放在眼裡過的男人現下會有如此接納他的一天。
可惜的是,他與他的父子情隻能如此了。
汪懷善知自己現下也尊他,也敬他,但,他們終成不了真正的父子。
不過也無妨,他娘說了,那些過往撫不平的,便不去撫,自己心裡的事,順著自己的心走就好。
汪懷善忘不了狗子,也忘不了那些年他們母子所受的欺辱,現下他這個父親大人默退一步,他也默退一步,這一生,他們之間大概最好的處境也就是如此了。
想來,其實他也是傷心的,很多年前,他還未曾見過他這個父親時,聽得他是那威風凜凜的將軍,他雖然還在怪他,恨他,但在被小夥伴罵他沒爹時,他還想著這個男人能從天而降,像個英雄般震住那些欺負他,罵他的人。
後來,來邊疆打仗,聽得他的厲害名聲,他更是厭惡起了他來,他越厲害,卻越像他所希翼的那個父親,而當他清楚認知到他對這個人這些他以前從不願意承認的感情後,這時的他們已經父不父,子不子許多年了。
而時至今日,能有現下的光景,他實則也是坦然了,那些失去的,必是他得不到的,勇敢麵對這些缺撼就是。
膳間,汪懷善一直與汪懷慕笑鬨,張家兩兄弟規規矩矩地端著碗,眼睛都放在了外甥們的身上。
他們坐下時顯得有些拘束,但汪永昭一直都沒開口,臉色也沒難看到哪裡去,他們便也慢慢地放鬆了下來,那飯是吃得一碗又一碗,任由張小碗幫他們添著飯,直到真的撐到了肚子才罷。
膳後一會,張小碗就先出得了門,安排著下人夜間與明早的差事,她說得幾句,人也有些累得慌,出氣也有點困難,待安排得差不多了,這時婆子都被她叫去了辦事,她回頭看得還在堂屋裡坐著的汪永昭與自家兄弟,還有正在拿著玩具笑鬨的兩兄弟,便一人先回了臥房。
她這一進臥房,這提起的神便鬆了下來,她有些走不動了,硬是不能再動一步,再走些路到那內臥,這時她恰好站在外屋通往內臥的那一道小門邊,便扶著門框就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大大地喘著氣。
她的胸口越來越難受,大喘了好一會的氣,重重吐納了一陣的氣息,她這才把呼吸平了下來,也出了一身的大汗。
她掏出帕巾拭了拭頭上臉上的汗,又長籲了一口氣,摸了摸肚子搖頭苦笑了一聲,這才扶得了門站了起來。
這時,她突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過頭一看,就看得外屋的門邊,汪永昭站在那,一臉蒼白,滿眼血絲,那額上的汗順著他的臉頰流到了下巴處,一時之間,竟讓張小碗分不清那是汗,還是從他眼眶裡流出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