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婆八婆聽著她這般地說,不由相互一視,笑了起來。
夫人說是這樣說,到時大人要是看不慣了,回到後院大手一抄,便把受教訓的小公子抱到前院去,這不,不又是脫離苦海了?
夫人是想把小公子教得像二公子一般良善點,可這也得大人願意才行啊。
家中大小的男人們都走後,張小碗這才安心地忙了起來。
所幸,府中掌管事務的大仲已老練沉穩,府中不少事他都能處理得妥當,而府中這時也添了幾十個手腳麻利的下人,還有汪永昭屬下的家中夫人過來幫忙,暫且幫她當管事婆子,處理大小院落的瑣事。
除了調度大物件,如貴重花瓶之類的東西,一般哪個院子要多少水盆,要幾個茶杯等種種小事,張小碗便讓她們做主,去管家那領即可。
當日午時,前院就有下人來報,說大公子迎著二老爺他們回來了。
張小碗得了報,忙回了院子,見懷慕與懷仁已被送了回來,便一邊陪著他們,一邊候著他們兩家的人進她的主院。
這廂前院的大堂屋,汪家三兄弟帶著妻兒與汪永昭行過禮,那邊張家的張小寶帶了自家的人與胡家的人與汪永昭見過禮,汪永昭便朝張家父母掀袍下了跪禮,嚇得張阿福抖著手去扶他,好半會才哆嗦著嘴,用著鄉土話說了句:“使不得。”
汪永昭行完禮後,眼睛往堂屋裡的人一掃,本竊竊私語的幾個下人便止住了話。
“那個穿青襖的,邊上這個丫環,左邊第二個,還有……”汪永昭冷冷地掃過那軟著腿在發抖的小孩,“右邊的第三個……”
他的衛兵把他們全都揪出來,汪永昭淡淡地道,“沒規沒矩的,誰帶來的?”
“大哥恕罪,是我帶來的,是我的下人。”汪永安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是麼?”汪永昭看著他,冰冷地翹起嘴角,“你這幾年倒是治下有方,主子沒說話的地方,他們倒是先說了起來。”
“大哥。”汪永安立即就跪了下去。
“我這都府容不住你們這些比主子還威風的下人,我就打發他們出去了,你走時記得帶著回去。”汪永昭揮揮手,叫護衛動手。
一個護衛拉人時,那個丫環就尖叫了起來,可她隻叫道了一聲,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護衛一腳踹了出去,那聲音頓時消失在了院外。
接下來的那幾個下人,便緊緊閉著嘴,麵如死灰,安靜地被帶了出去。
堂屋內,鴉雀無聲。
汪永昭再掃了一遍所有的人,無視其中那幾個蒼白著臉的女眷和小孩,轉頭就和張小寶說,“扶老太爺和老夫人去後院……”
說罷,看向他的三弟汪永莊,“你和四弟帶著夫人和孩子去見你們大嫂。”
汪永莊多年前已吃過口拙妄言的虧,他後來娶了汪申氏,可家中的這幾個女人怎麼鬥來鬥去,因著他對他大嫂的不滿,他家的夫人從來都摸不到掌權的位置。
現在,儘管這家已分多年了,他也忍了這麼多年,但總算是有好事臨到他身上了,當下他就拱手朝得他大哥道,“三弟知曉了。”
說罷,朝二哥拱拱手,回頭就朝汪永重道,“四弟,走罷。”
“是。”汪永重朝他拱手,一行人便跟著朝他們彎腰躬身的聞管家相繼出了門。
等張家,胡家,他們家的人走後,二夫人汪杜氏蒼白著臉,看著兩個婆子進來把他們家的小孩,還有那兩個庶子帶出去後,她朝著汪永昭便跪了下來,痛哭道,“大伯,不是妾身要帶他們過來的,不是妾身啊,您就讓我帶著我的孩子去見大嫂罷,求您了。”
她沒做錯事,她一個婦道人家,哪管得了夫君非下決定的事,他要帶誰來,她就算死在他的麵前,她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一想她的三個孩子,汪杜氏更是悲從中來,淚流滿麵。
“你說的是什麼話?”見她把話捅破,汪永安氣得胡子都抖了,“你,你……”
他指著汪杜氏,手指抖著想指責她,但看著她愁苦的臉,他一時竟失語了,隻得恨恨地甩了手,抬頭朝他大哥看去。
可一看到汪永昭那滿臉冰霜的臉,這段時日,在他心愛女人的懷中已磨光了所有謹戒的汪永安隻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大哥……”
“大哥?”汪永昭翹起嘴角冷冷地笑,“你還記得我是你大哥?”
一個女人,就讓他昔日對他言聽計從的大弟寧觸他的逆鱗,千裡迢迢地帶著兩個庶子過來。
“大哥,您聽我說,”一聽他的口氣,汪永安心裡猛地一冷,嘴間急急地道,“他們也是你的孩子,也甚是想念您,我這才,這才……”
說到這,在汪永昭冷酷目光下的他汗如雨下,終是什麼也不能再說出口,頹然倒地。
汪杜氏看著他倒下後,止了眼中的淚,滿臉麻木地看著他,眼中沒有一點感情。
這麼多年的夫妻,他一點也不念及她,也不念及她為他生的三個嫡子,為了新歡,他什麼荒唐事都做得出,她杜氏不知是上世做錯了什麼事情,才嫁了這麼個男人。
“老爺……”這時門邊傳來了大仲的聲音。
“什麼事?”汪永昭往大門看去,一臉漠然。
“夫人說了,說要是您留二老爺和二夫人說完了話,就讓二夫人前去見見她,她說甚久未見二夫人了,想見她得緊。”
這時汪杜氏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欣喜若狂地緊緊盯住他,汪永昭皺眉,頓了一下,道,“去罷。”
“多謝大伯。”汪杜氏當下顧不得擦臉上的眼淚,爬起後便往大門跑去,嘴間嗚咽著道,“兒子,兒子,我的兒子……”
她跑出去後,見到自己的三個孩子,完全漠視身邊那兩個還在發著抖的庶子,她拉著他們就朝著管家大仲走了過去。
那個女人肚中的孩子,自有這汪家的二老爺為她謀劃,可她的這三個孩子,就隻有她這個當娘的為他們打算了。
“你覺得你娶了相爺家庶女當貴妾,我便奈何不得你了?”她走後,汪永昭嘴角翹起,朝汪永安微笑著道,“聽說是個難得的美人,你跟我說說,是美到了何種地步,才讓你到現在都不跟我說說,你是如何把相爺家的女兒娶到手的?”
他還以為,他一手帶著他們長大,給他們謀劃將來,他們再有那小心思,也斷不會背叛他,背叛汪家。
可世事難料,他這他最為看重的二弟,他娶了政敵的女兒,竟要學著他們的娘一樣,把汪家拖下水。
“娶她時,我不知她的身份。”汪永安已知事情已經隱瞞不住了,他這大哥,還是跟以前那樣什麼人都猜不透料不準他,誰也不知他到底知道多少事,“知曉時,她肚子已有了我的孩子。”
“哦……”汪永昭笑著挑了挑眉,“那你再跟我說說,現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汪永安臉上這時已全然沒了血色,他儘管害怕,但還是抬起頭朝汪永昭說,“大哥,寒梅是我喜愛的女子,她肚子裡有我的孩子,我跟您不一樣,您再喜愛的女人,轉過頭就能棄之如敝屣,我沒您的心那般狠,那般硬,我喜愛她,不管她隻是個姨娘,也不管她是何人的女兒,我也定會為她遮風擋雨。”
汪永昭聞言嘴角淡笑未褪,他點頭回道,“說來你確也是情深意重得很,那你便好好的火花遮,好好地擋……”
說罷他起身,大步離去,一次都未有回頭。
汪永安回過頭,看著他大哥那威風凜凜的背影,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茫然地看著那空蕩蕩的大院,覺得腳下的石地異常地冰冷,冷得他的心都在打著哆嗦。
那廂,張小碗聽過汪申氏與她為汪杜氏說過的話後,張小碗讓人叫了大仲過來,吩咐了他幾句。
不多時,汪杜氏就牽著她的三個兒子進了了,張小碗在門口迎了他們,見到汪杜氏拉著孩子就要給她跪下,她忙扶了她。
“地上涼,彆跪了……”張小碗緊緊地拉著她,轉頭就對七婆道,“把三個公子抱到火坑上坐著,再給他們灌碗薑湯水,莫讓他們涼著了。”
“是。”七婆忙一手牽了一個,又叫丫環過來牽了一個,把人帶去了屋中。
這時張小碗拉了汪杜氏冰冷的手往內屋走,嘴間淡淡地道,“當日是我請媒人上的門與你訂的親,後來你成了汪家人了,也做了幾件讓我不喜的事,但無論如何說來,你也是汪家人,你的兒子是汪家正經的主子,這個,誰人也否認不了,老爺們的事老爺們自會處置,我們婦道人家,便當著我們的家,養著我們的兒就是。”
汪杜氏聽著抬起頭,讓她給她擦了她臉上的淚,勉強地笑笑道,“知曉了。”
“莫哭了。”在大門前,張小碗站下給她擦乾了眼淚,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臉色平靜地道,“多想想那些好的,少想那些壞的,日子便這麼過罷。”
說罷,她拉了她的手進了大門,嘴角翹起了笑,朝裡麵的人笑著道,“我算是把二弟媳迎來了,人也總算齊了,大夥兒彆都站著了,坐著罷,等老爺回來,就可開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