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腿腳還利索,都他們在照顧,不礙事,您且放心著。”其中一人忙道,另三人也點頭應和。
“唉,天寒地凍的,老人家也不容易。”張小碗想了想,道,“說來,你們住處離都府也不遠,我叫讓人在後麵開得幾桌,午膳晚膳你就叫他們一起來,在後院湊合著吃點。”
“這怎使得?”領頭的忙道。
“吩咐下去罷,凡在府中幫忙,家中老少就過來府裡用膳,也省得你們媳婦在府裡忙著還要擔心他們的肚子,稍會我就讓廚房多準備幾桌就行。”張小碗說罷,沒再停留,舉步向前。
這廂,江小山已聽到她的聲音,忙小步跑到她的麵前小聲地道,“大人在房中與人議事,您稍候一會。”
張小碗遲疑了一下,才笑著說,“那我還是不打攪了,我回去歇息去,呆會老爺要是有問起我,就說我就是過來問問安的,沒什麼大事。”
“您還是稍會罷……”江小山卻是苦了臉,朝她示意,待張小碗與他走到一邊,他才小聲地開口詳說,“大人剛在屋中發了好大的脾氣,還砸了上次您給他拿過來的青瓷杯。”
“啊?誰惹著他生氣了?”張小碗訝異。
“小的不知……”江小山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腳,道,“就是小的好久都沒見他這麼發過脾氣了,您知道的,他發脾氣,頂多就是訓我兩句話,還說道說道您幾句,砸東西的事情卻是許久都未發生了。”
“哎,”張小碗聽著搖頭,“我去小屋歇會,等事議完了,你就來叫我。”
說著,她就朝平日汪永昭會小歇的小屋走去。
小屋與書房隻隔了一道牆,裡頭的地龍也是與書房連起來了,這時屋子裡也熱得很,床榻上的被子枕頭也全是張小碗備好的,她坐了一會耐不住疲勞,就扯過被子蓋在了身上,倚著床頭打起了瞌睡。
等她醒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著汪永昭在看著她。
她忙坐起了身,問道,“什麼時辰了?”
站著的汪永昭在她身邊坐下,把她推到了床頭讓她靠著枕頭,拉過她身上掉下的被子又蓋到了她身上,淡淡地回道,“未時。”
“您累嗎?”張小碗拉過了他的手。
汪永昭未語,隻是傾過身上聞了聞她身上的味道,又在她嘴邊親吻了幾下。
張小碗伸出手抱上了他的脖子,與他纏綿了一會,才拉上汪永昭與她並排躺在了床上。
“我聽說您生氣了。”
“哼。”想也不想就知是誰說的汪永昭冷哼了一聲。
“府裡大喜的日子,這幾日您可彆訓他。”張小碗不由笑了,伸過手去摸了摸他鬢邊的白發,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又歎道,“往日隻看著您威風英偉的樣子,老忘您撐著這個府有多難,您要生氣就生氣罷,隻是莫氣著了身體,改日我再送得幾個茶杯來與您砸,至於那些煩心事,您該忘的就忘了罷。”
“胡言亂語。”聽她後麵又胡說,又沒了規矩,汪永昭不快地斥喝。
“是,妾身又妄言了。”張小碗笑道,伸出手去輕觸他緊緊攏在一起的眉頭,“您彆跟我生氣,下次我就改。”
汪永昭冷哼了一聲,閉上了眼。
張小碗笑笑,不再言語,伸出手,緩慢地揉他的太陽穴,替他緩解情緒。
過了一會,汪永昭睜開了眼,偏頭看著她道,“永安的事,你知曉多少?”
“不多,隻知他納了妾,聽說他甚是喜愛那個小妾。”
汪永昭見她臉色平靜,他這心又慢慢平靜了一些,他淡道,“那個小妾是當朝新相爺堂兄的庶女。”
張小碗沒出聲,靜靜地看著他。
“相爺現在就在前來賀喜的路中,用不了幾天,就可以來跟我那二弟認親了。”汪永昭說到此,嘴角冰冷地翹了起來,“到時,這些京官們就可以跟著他的屁股來看我的熱鬨了。”
“這話怎麼說?”張小碗有些不解。
要換平日,汪永昭定不會與她說這些朝中事,但相爺夫人也要來,到時,她是免不了被相爺夫人敲邊鼓,他隻能先把事情跟她透個底。
“舊相已死,太尉禦史都換了人當,你說三隻老狐狸在這兩年裡同時被處置了,皇上要收拾他們,他們豈會坐以待斃?”
“啊?”
“他們聯手弄走了一百萬兩銀子。”
張小碗眨了眨眼,又“啊”了一聲。
見她驚訝至極,汪永昭卻是笑了,抬起手來摸她的臉,一會,他臉上的笑容消失,眼睛也滿是寒氣,“這幾隻老狐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弄走銀子就算了,把玉璽都盜走了。”
張小碗眼睛瞪大,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要說何話才好。
她還以為,像汪永昭這種逆臣一個王朝有得一個就夠悲劇的了,哪想,這朝的老臣子們居然是一路貨色。
汪永昭說到這,看著她眼睛瞪得老大,又仔細地摸了摸她的臉,見她臉上血色不多,又捏了捏,等回了紅韻才滿意地鬆開手,嘴邊淡然道,“說來也怪不得他們,今上手太毒了,沒有給他們留一點後路。”
張小碗腦袋發蒙,根本無暇顧及他掐她的臉,她緩了一會,才試探地問汪永昭,“皇上不會認為他們的事,其中也有您吧?”
所以,來了一個太師還不夠,又來一個新相?
“誰知道,”汪永昭冷冷地道,“不過,許是來讓我幫一把手的也說不定。”
“是這樣就好。”張小碗輕吐了一口氣,把話說完才回過神來,苦笑道,“怎麼好事都不想想您,壞事儘找您啊?”
“嗯,”汪永昭摸摸她的頭發,把她頭發釵子拔下,讓她躺在了他的肩膀上,才與她接道,“這隻是往好裡想,要是往壞裡想……”
張小碗聽到這搖了頭,“妾身剛剛是怕得厲害,才有那麼一說,現下想來卻是不至如此……”
“哦?”
“懷善還在南邊為他打仗,夏朝聽說百姓往朝廷送糧送得甚是充足,這邊漠想來一時半會的,也缺不了您,皇上要是真要對您動手,這種時候,怕不是什麼好時候罷?”
“嗬。”
“您笑什麼?”
“你這麼想,想來,永安像你這麼想,想來也是情有可原了。”
他臉上儘是嘲諷,張小碗靜了靜,才緩慢地道,“您是被傷了心罷?他們不知,全家人的安寧都是您的小心謹慎得來的,您幫了這手,就算找回了銀子,今上不會稱道您能耐,隻會更忌憚您吧?要是找不回……”
說到這,張小碗皺起了眉,偏過頭問道,“永安知曉了這事?”
丟銀子事可說,丟玉璽之事,怎可鬨得誰人都知?”
“不知,他隻知皇上想要再重用我,”汪永昭漠然道,“在皇上殺了我七位心腹大將後,他還道皇上想要再重用我,我可真有個好弟弟。”
張小碗默然,輕歎了一口氣。
要是找不回,皇帝的喜怒更是難測罷?
所以這事,最好是不沾手。
汪永安還真是給他的大哥找來了個棘手的麻煩,難怪心思難測的人都忍不住動怒了。
這廂汪永昭得了新相秘密親來的情報,回頭就告知了恰好趕上的張小碗,張小碗心裡思量的也就更多,她現在不知要是從汪永安這裡打不開口子,皇帝會不會在過年完就回京的善王妃那裡動手。
說來,這日子看似比過去好得甚多了,但細究之下,也還是在踩著尖刀行走,步步凶險。
張小碗回去後,正在操辦手上的事,這時萍婆回來在她耳邊把從德陽府裡剛得知的事告知了她,她頓時就驚瞪了她一眼。
“你說有人在她的茶中下砒霜?”
“是砒霜不假!”
張小碗被氣得笑了起來,抿緊了嘴,“叫聞管家和小山過來。”
“是。”
“那侍女已關了起來,您看?”
“我看?”張小碗笑了,“我看是我對人太好了,一個個來了都當菩薩供著,也就真把我當菩薩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