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1 / 2)

汪永安的府裡當夜死了七個人,其中包括那位楊家的姨娘。

皇帝叫了楊勉進宮。

陰森森的正德殿裡燈火搖曳,閃爍得如同鬼火般讓人毛骨悚然,楊勉跪在地上足有半時辰,皇帝才放下手中的朱筆,問他道,“你們楊家出了個說就是皇後又如何的女兒,明日,便是你來跟朕說朕是皇帝又如何了罷?”

楊勉臉色血色儘失,好一會才抬起頭顫抖著嘴唇道,“臣忠君之心,陛下儘知,那女子目空無上,是臣失責,找錯了人搭上汪家,冒犯皇後之事臣罪該萬死,請皇上賜罪臣死罪。”

皇帝聽後,身體往龍椅上一向,眼睛空洞地看著桌上那盞燭燈半晌,才道,“朕是讓你跟汪家搭成一線,不是讓你扇朕的耳光的。”

“臣……”

“退下去罷。”靖皇揮手讓他退下,那額間儘是皺紋的臉上滿是疲憊,“走罷,殺了你又如何,朕總不能再換個丞相罷。”

楊勉不敢再說話,輕輕爬起,腰躬到了底,慢慢地往後退。

“楊勉,好自為之。”

楊勉聽到這話,在門口返過身,又跪下地,重磕了一個頭,“臣知曉,謝主隆恩。”

待他走後,靖皇低頭諷刺地翹起了嘴角,自語道,“你也是,劉靖。”

汪永安因冒上之罪官職被解,被禁衛軍抄家,趕出了府邸。

善王派人把醒過來的杜氏與三子接到了府中,這廂,汪永安跪在了善王府的麵前,隻不得半柱香,就被人拖走。

王永安寫給丞相罪指其兄其嫂,說他們大逆不道,必惹天怒人怨的信,被他的貼心小廝送到了汪永昭手裡,汪永昭看過後,仰天大笑了一陣,許久,他才漸漸止住了笑,手揉著額頭,對著手中的信紙輕笑道,“娘,你真是在我們汪家陰魂不散,我用命在戰場護著回來的弟弟,也走上你的老路嘍。”

這一個一個,都恨不得他們汪家滅了門啊。

“小碗。”當夜,汪永昭叫了懷中的婦人一聲。

“老爺。”張小碗抬頭看他,見他的臉硬得就像塊沒有情緒的石頭,心下輕歎了口氣。

她抬起頭,輕輕地吻了下他的唇,什麼也未問,隻是說道,“睡罷,明日醒來,你還要帶三個孩兒習武呢。”

他還有孩子要看著長大,他的節鎮還在等他回去,再心情不好又如何,想想這些,有什麼坎是越不過去的。

“你啊……”汪永昭聽著她淡然的口氣,嘴角翹了翹。

張小碗看著他翹起的嘴角,終是歎出了聲,“您呐。”

她知他痛苦,因為她何嘗不是在痛苦裡熬過來的,她知心裡極苦時,嘴角會翹起何樣的弧度,她本無心安慰,可現下,她知她是定不能忽視了。

人真是在被形勢逼著一步步往前走。

“永安怎樣了?”張小碗理了理思緒,還是把話問了出來。

“我叫人割了他的舌頭,弄瞎了他的眼睛,挑斷了他的筋脈,扔在了家廟裡。”汪永昭淡淡地說,漠然的臉上沒有丁點表情,連眼神也是一如既往地冷酷。

張小碗拿手,撫過他眼角流下的淚,輕輕地說,“您哭罷,哭過後,明明便好好對永莊永重罷。”

“永重他媳婦不是個好的。”

“不是個好的又如何?拘著她就是,彆因婦人的過就累了您的弟弟,您找永重好好說說,他定心裡有數。”

汪永昭未出聲,隻是用手指一下一下梳理著她的長發。

“永莊永重都是您的弟弟,我聽說他們都是您昔日在戰場上一手帶大的,您當年是怎樣護他們的,今日便怎樣護著他們罷,想來,就算你們年紀都大了,但那血脈之情,豈是能說斷就斷的。”

“是麼?”

“您明日就找他們說說罷。”

汪永昭未語。

“您也不能因著永安的不妥,便也連累了他們,他們好與不好,您是心裡有數的,何妨不按您自己的心意去對待他們呢。”

“嗯。”

汪永昭悶嗯了一聲,把頭埋在了她的發間。

“你為何不問我怎麼要把他弄殘。”

“您必有您的原因。”

張小碗伸手抱住他的頭,把他攬在了她的懷裡,慢慢地拍著他的背,淡淡地說,“我知您苦,便是懷善,他也是知的,隻是不說給您聽而已,您不孤單。”

她不斷地輕拍著他的背,等他睡去,張小確也平靜地閉上了眼。

孝堂搬進善王後,進京的危機似褪去了一半。

這日,去外為張小碗找婆子的七婆帶回了兩個年輕婆子,張小碗剛與她們見過麵,說了兩句家常話,突有一個婆子跪到了她的麵前,說她有話要說。

第二日清早,汪永昭練完武回來,伺候好他換了衣,她跟汪永昭說,“我想去趟皇宮。”

汪永昭微怔了一下,問:“你這是何意?”

“為的婉和公主,”她淡道。

“她已經瘋了。”汪永遠想也不想地道。

“她現下過得如何?”張小碗低首問。

“這不是你該管之事。”汪永昭不耐地道,稍後有些不解,“她這般猖狂,你似是想為她求情?”

“唉,她畢竟是皇後的女兒。”張小碗苦笑道。

“糊塗!”汪永昭見她承認,當下想也沒想,走至桌前大拍了一下桌子,“荒唐,你這是沒事找事,你,你這,蠢婦!”

見他繞過她去拍那桌,張小碗眼睛便柔和了下來,走到他麵前,拿起他拍桌的手小心地撫摸了兩下,才抬頭與他小聲地說,“皇後當年那日見我有那托付之意,老爺,我用她的時候用得徹底,這心呐,便難安得很。”

“便是那公主曾想要你的命,你也要幫?”汪永昭甚為好笑,看著這突然慈悲起來了的婦人。

“想幫,”張小碗看著他滿是譏嘲的臉,臉色平靜從容,“因為我有持無恐,因為我知道但凡您活著的一日,您定會護著我一日,來京之前,我還想著為您去死,但到了今日,我已想明白,就算死,您也是要護在我麵前的,有您的這份心,我又怕什麼?我也不是為了救婉和公主,我隻是還皇後的恩情,讓她活得體麵一些,那便也是皇後的體麵。”

“那瘋公主還是把信送到了你手中?”汪永昭突然明了了。

他眼睛頓時微眯了眯,“誰送的?”

“您就彆問了。”

汪永昭便不再言語,這婦人,還當他查不出來麼?

跟汪永昭長談過後,張小碗提了食盒,進了那皇宮。

“臣妾汪張氏,見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張小碗抬起頭,靖皇看著她,再看著她微笑著而泛起的眼紋,便不由笑了兩聲,道,“張氏,沒料想,你也老了。”

“誰人能不老?”張小碗溫和地笑道,“皇上瞧著好似也是老了那麼一些些。”

“坐。”靖皇聞言大笑,一揮手,讓她坐下。

“是。”張小碗在下首找了位置坐下,把食盒打開,與他道,“按舊時的方子做的,您要是牙口還好,就嘗一些罷。”

她平靜的口氣與話裡的內容又讓靖皇笑了起來。

張小碗跟著也笑,“也是臣婦大膽,什麼不好拿偏拿了這些,但思來想去,您能什麼沒有,便讓舊時王妃告知的方子做了些糕點,送您來嘗嘗,不是什麼貴重什物,但到底也是臣婦能想出來帶給您嘗嘗的東西。”

說罷,又朝靖皇笑了笑。

這時大太監在靖皇的眼神示意下笑著走了過來,拿著銀筷夾起了幾塊放至了碟上,躬身誇道,“您真是有心了。”

他送了碟子上去,靖皇嘗了兩塊,便頷首道,“這蘿卜糕的味甜了點,皇後做的味淡一些。”

張小碗在下首也撚了一塊嘗了嘗,隨後歎道,“家中孩兒過多,這下手便是舍得放糖,真是甜了一點。”

“甜點好,甜點不就是說你們日子過得很好。”靖皇的笑臉冷了些下來。

“可不就是如此,”張小碗依然不緊不慢地道,“要是家中汪大人少板些臉,少訓臣婦幾句無知妄婦,這日子便還能好過上幾分。”

靖皇聽了便又笑了起來,“他還罵你?”

“唉,都說不上罵,是訓罷,臣婦也確是無知,”張小碗輕歎了口氣,輕道,“偶也有不順他眼的時候。”

說她說得甚是淡然,靖皇笑了好幾聲,抬腳下殿,走至她的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又揮手讓起身福禮的張小碗坐下,捏了她眼前的紅果糕吃了兩口,才道,“這果糕也甜了。”

張小碗拿了一塊嘗了嘗,又搖頭歎道,“這,大概就是臣婦家大人所說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了。”

靖皇哈哈大笑了兩聲,說道,“你往日見著朕,那嘴閉得緊緊的,便是為著自己出頭那日,也是把話說完趴在那就不動了,朕還是第一日知曉,你是如此能說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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